到了走廊尽头,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顾珩弓着背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只剩一个落寞的侧影,一动不动。
回家的时候下了点小雨,顾珩推着车进了小区,觉得全身酸软,力气都耗尽了。后悔和自责肯定是有的,顾珩不习惯对人发脾气,赵以铭是好心他知道,但也许积攒了太多不顺心的事,突然间就疲惫了。
算了,这些事明天再想吧。他看了眼手表,已经八点一刻了,也不知道那孩子来了没有。顾珩把自行车锁起来上了楼。
楼道里黑黑的,却并没有力气叫灯,只踩着透进来的月光往上走,刚走到三楼就吓了一跳!
房门旁站了个人,正双手抱胸看着自己,他的眼睛在黑暗的楼道里有穿透力一般,透亮有神。
“你来了……”顾珩呼了几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去打开房门。“进来吧。”
刘远不吱声,屋里的灯一开就发现,顾珩今天的脸色很差,头发也淋湿了一点。他心里顿时一愣,心想这是怎么了。
“顾老师。”
“嗯?”
“你看着很累,不然我还是回去好了。”
顾珩直起身,努力不把不好的情绪带给学生,冲他淡淡地笑起来,“不是说认真背单词了么。”
刘远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坐在桌子前,顾珩开始先检测了一下他的单词,刘远尴尬着半天说不出来,心想这该怎么搞,顾珩检查了几个发现他都不行,却没多说什么,轻声细语的讲起来。
“这道题在考察范围上有所定位,用了valued这个词……”
“此题属于discuss类,有两个方面。”顾珩握着笔在纸上沙沙的写起来。
“那么在论证时,需要运用对称式写法。”
刘远听着他空透的声音,见面前的顾珩一只手撑在额前,细软的深棕色头发被他捋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少,他的眼窝有点往里凹,眼皮上一道深深的褶。
顾珩时不时也抬起眼看刘远,目光像海水般宁静,“听懂了吗?我讲清楚了没?”
“懂了。”刘远沉沉地答道。
顾珩翻书看题,刘远又道:“顾老师,你会不会累啊?”
“啊?”顾珩侧过头,“什么?”
“我说……”刘远顿了顿又止住了声,淡淡道:“没什么。”
顾珩点点头,“回去别忘了复习。”
刘远想关心他,但是不知话从何说起,或许顾珩根本不需要,再说,他又该以什么样的口吻关心他呢,他也不是他的谁。
后来刘远每当想起那一天,那天晚上顾珩淋着雨回来给他讲课,窗外是半隐半现的星辰,房中是昏黄的灯光,两个人伏在案前,他便总觉得,也许最悲哀的事,就是你有千万句关怀却不敢说,怕任何一句没说对都会碰碎了面前人的心,像薄薄的鸡蛋壳。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真懂事啊,顾老师会越来越欣慰的
第11章 第十一章
后来的一个星期,刘远在学校都几乎没见过顾珩人影,有时候去办公楼办事,路过三楼刻意往大气遥感的办公室望了望,顾珩的桌前都是空荡荡的,只摆着几摞作业薄。
顾老师忙什么呢?
刘远心里思索着,正巧有人要进办公室,刘远眼尖的看到是那天拿着橙子的女生,没有多想,上去一把拽住了她。
“诶,问你个事,你们顾老师去哪儿了。”
赵以婷一抬头,心都窜了出来。
她怔怔的对着那双锐利的眼珠,半天说不出话,手腕还紧紧被他攥着……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
“问你话呢。学妹。”后两个字是刘远迫不得已加的。
“啊?”那人高得她要抬起头仰视,赵以婷支支吾吾地说,“他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了,我们也不知道,好像是在外面有点事要办。”
听闻这话刘远松了口气,还好,只要不是顾珩自己出了事就好。他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还抓着那个女生的手腕,说了声抱歉松了手。
“没事的……”赵以婷脸红的很彻底,直到刘远离开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丰南大厦33层,靠着落地窗大会议室里冷风吹送,正在开会。席上赵以铭正翘着二郎腿听各部门的下季度策划,林秘书悄悄走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赵以铭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和林秘书四目相对,过了片刻说了句中途休息,匆匆出了会议室。
“打听到了吗?是真的吗?”一到走廊赵以铭就赶紧问道。
“是的,我特意打电话给医院祁主任确认过了。”
“怎么会这么快……”赵以铭难以置信的看着地板。
“医院说是前天晚上不行的。”
“行了,我知道了。”赵以铭摆手让他回去,自己站走到观景台前,吐出一口沉闷的气,抬手松了松领带。盯着下面如同蚂蚁般的人和车,川流不息,心里默默嘀咕。
顾珩啊,你怎么受得住……
那又怎样呢,正如那篇落难的王子,凡是人间的灾难,无论落到谁头上,谁都得受着,而且都受得了。
再次走到学校路上,顾珩整个人都只剩一副空架,这段时间打理奶奶去世的事,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精力。守了几天孝回来,学校里的事还要继续,生活也要继续,还有那么多学生等着他去上课……
他翻着桌上堆积许久的作业薄,捏着笔批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