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埋在下面的,不像钦差的侄子,倒像他的主子。
这次地动,死伤又是不少,知府衙门的官兵,一方面要去维持秩序,帮忙救济灾民,王辅也调不出更多的人手了,十几名官兵吃力地搬开那些石块,进度其实十分缓慢。
高明站在旁边,一遍遍地喊胤禩。
惠善与马齐带来的两个侍卫,早就挽起袖子跟着搬运。
和胤禩一起被压在下面的,还有沈辙与厉清和。
厉清和是最早被救出来的。
因为被沈辙紧紧护在怀里,他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惊吓过度,神色还有点木讷。
随后是沈辙,他的腿被压断了,整个人晕死过去,但性命也无大碍。
高明看着一个个被救出来的人,都没有胤禩,已经吓坏了,趴在边上哭喊着。
“爷,您倒是应奴才一声啊,爷!……”
马齐也白着一张脸,紧紧盯着每一块搬起来的砖石。
“大人,令侄福大命大,定会无事的,但此番地动,事关重大,是否应立即上报朝廷?”王辅斟酌着言辞对马齐低声道,他忧心民众会因无粮而饿死更多,更担心因此引发民变,内心焦急程度,不亚于马齐。
王辅的话提醒了马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八阿哥是生是死,都要第一时间告诉皇上,也可趁机催粮。
“我这便去写奏折,这边就劳烦王大人了。”
王辅抹汗点头。“大人放心便是,下官会在这里盯着。”
“爷,您想想良……想想您额娘,想想四爷,快答奴才一声……”高明抽噎着边道,他伺候胤禩多年,胤禩对他也很好,两人主仆之情,自然非同一般。
“催魂似的……爷听了心烦……”
从瓦砾废墟之下,忽地传来一句话,声音微弱,听在高明耳中,却如响雷一般。
惊闻
胤禩受伤的消息传至京城,正是晚霞斜挂,家家炊烟的时候。
“你说什么?”胤禛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素来冷静内敛的他,此刻竟有点反应不过来。
传话的侍卫满头大汗。“四阿哥,皇上传您立即进宫。”
“胤禩他怎么样了?”胤禛腾地一声站起来,连手里饭碗都忘了放下。
“奴才也不大清楚,还请四阿哥赶紧同奴才走一趟吧!”
“备马,进宫。”胤禛随手将饭碗搁下,话都没多说一句,苏培盛早已机灵地跑出去准备。
“爷!”乌喇那拉氏突然出声,胤禛本已踏出门槛的脚步顿了顿,转头望向他。
“万事冷静。”她说这句话,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胤禛点点头,抬脚便走。
胤禛进了宫,二话不说,跪在康熙面前。
“请皇阿玛恩准,让儿臣前往山西,接回八弟。”
康熙将一份奏折递给他。
胤禛接过打开,飞快地扫了一遍,心中更是焦急。
“皇阿玛……”
康熙摆手。“你又不是太医,去了能顶什么事,朕已从太医院调了个医术最好的太医跟着侍卫前往,你就不必去了,好好办朕交给你的差事。”
胤禛有心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闻言只能跪在那里,脸微微垂下。
太子侍立一旁,见状嘴角微微勾起,随即敛容,出声道:“皇阿玛,不若让四弟去瞧瞧,马齐信上说得语焉不详,儿臣心中也十分担忧。”
康熙二十九年亲征噶尔丹,途中被索额图暗中克扣粮草,如果他不是因病中途折返,想必已经被活活饿死。
自那之后,康熙就对底下的人有了防范之心,索额图名列榜首,但是内心深处,他依旧觉得太子是他从小一手教导起来的,品性不差,那次意外,不过是索额图自己做的手脚,加上那次之后,索额图似乎偃旗息鼓,连带围聚在太子周围的人,一时也十分低调,康熙与胤礽父子俩的关系,似乎又慢慢地弥合起来,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此时听了太子的话,康熙沉吟片刻,便点头道:“也罢,良嫔被此事吓得不轻,已经晕过去两回,你也当代他额娘去看看他。”
胤禛大喜,忙磕头谢恩。
康熙又留下他说了一会,这才让他跪安。
胤禛心事重重,出了养心殿,却见太子正站在外面。
太子似笑非笑道:“老四,你这么急做什么,再急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就到山西。”
胤禛苦笑了一下,恭恭敬敬行礼:“方才皇阿玛面前,多谢太子殿下美言,才让臣弟得以成行。”
此时的胤禛,性情再沉稳内敛,毕竟也才十七,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兄弟们大多还小,大阿哥与太子之间那点波涛汹涌,暂时还没波及到其他人身上,康熙更没有露出半点废太子的意思。
太子殿下的位置,在许多人看来,是名正言顺,根基稳固,胤禛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的道谢,带了十足的真心,如果刚才不是太子出声,康熙想必还没有那么快同意。
太子拍拍他的肩。“行了,兄弟之间,就不用这么多客套了,今个儿我让你二嫂做多点菜,你来毓庆宫用膳吧。”
胤禛愣了一下,张口就想拒绝,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