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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北山蘅动作很快,他连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师尊……”重九突然心慌起来,挣扎着要摆脱铁链束缚,口中呢喃道:“师尊……别走。”
    北山蘅蹙起眉望着他,有些茫然,有些无措。
    “别走,他、他们……”重九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们要害……害您,群、群英会。”
    少年的声音微弱残破,宛若风中之烛,转瞬将息。
    北山蘅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他觉得很羞愧。
    月神教以神之子自居,以清高冷傲之貌立于世人面前,自己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甘用他人鲜血换自己心安。
    而那个带着一身脏污的少年,明明像从酆都爬出的厉鬼,却怀揣着一颗比任何人都要干净澄澈的心,历经万难亦不回转。
    自己还真是不配为人师。
    沉默良久,北山蘅抬起头,复又将手伸进去,捧住了少年的侧脸。
    重九漆黑的眸子里漾出一丝光。
    “别怕,我会带你走。”
    北山蘅轻声说着,玉白的指尖擦过少年的面颊,将未干的泪迹轻轻拭去。
    重九勉力勾了一下唇,轻轻偏过头,将半张脸沉入他掌中。
    第16章 群英会
    四月初四,春阳方暖,桃始华,仓庚鸣。
    日光爬上了浩渺无垠的瀛海,楞严山顶古树苍郁,人声如沸。来自六合八荒的江湖人士齐聚一堂,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喝着粗茶,天南地北地闲聊。
    北山蘅坐在东南侧的凉棚中,忽略掉耳边完颜毓的聒噪,冷飕飕的目光直直戳向广场中央。
    临时搭成的擂台旁,楞严山弟子围坐一圈,队列整齐,衣着干净。
    法藏着一袭灰布僧袍,大红色袈裟披身,正以东道主的身份站在擂台边发表高谈阔论,海水映出他背后朝霞万丈,望去宛若佛陀临世。
    完颜毓抓了一把葵花籽,一边磕一边笑:“这老和尚头顶没毛,光一照跟个东珠似的,亮锃锃的还泛着光呢。”
    北山蘅没工夫跟他逗趣,死死地盯着法藏。
    “老秃驴说今个儿要把那小子给大家看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拉出来,这大伙儿都等着呢。”完颜毓也不管自己受了冷落,一个劲儿在美人面前刷存在。
    “你能少说两句吗?”北山蘅回过头,冷冷地打断他。
    完颜毓给他这一眼瞪得,心立时漏跳了两拍,连忙腆着脸道:“好美人你可别这样看我,看得我魂都出来了。”
    北山蘅冷哼一声,继续盯着法藏。
    不多时,法藏结束了他令人昏昏欲睡的发言,抬手招了一个弟子上前,附耳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佛门弟子低头称是,随后很快地转身往后山走去。
    北山蘅按在膝上的手渐渐收拢,攥紧了衣袍下摆,目光变得愈加阴冷。
    “好戏来了。”完颜毓撂开瓜子壳,一脸兴奋。
    北山蘅不易察觉地磨了磨牙。
    “诸位侠士豪杰,在比武打擂开始之前,贫僧还有一事要向大家告之。”法藏清了清嗓子,扬声对着台下道。
    台下众人闻声皆停下话头,静静地望着他,等待下文。
    法藏环顾四周,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缓缓道:“诸位应当知道,一个月之前,凌波宗和陈氏镖局相继发生凶案,其死状之凄惨,当真是令人唏嘘。”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这两家都不是泛泛之辈,其灭门惨案至今未破,早已被编成各种版本流传大荒,成为江湖中茶前饭后的谈资。
    “阿弥陀佛,好在如今此事已有了眉目。”
    法藏接着上一句慢慢说道,又是一语惊天,引得众人议论纷纭。
    北山蘅蹙眉听着,却发现那法藏的目光有意无意瞥向自己,心底不由漫起一丝疑虑。
    就在人们以为法藏会直接说出凶案真相时,他却突然岔开话题,微微一笑:“诸位,佛门苦寒,并无甚珍宝相赠。所以今日群英会,贫僧为众人带来了一样趣物,妄图博大家一乐,还望宽宥则个。”
    北山蘅闻言,连忙将视线转向山道,紧张地盯着禅房的方向。
    佛门的金钟水牢是至阳至刚之物,与自己内力相冲,无法用术法破开。所以昨天夜里在密室中,他同重九约定好,等到今日法藏将他从牢中提出,便是最佳的脱身之机。
    法藏虽然武功高深,但是自己以神力相抗,在场又有诸多江湖豪杰看着,若是自己拼死一搏,未尝没有生机。
    就算不能将重九带出……
    北山蘅垂下眼帘,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小药瓶。
    陆青送的那半截碧桃根,早已被他连夜煎煮成药贴身存放,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自己力有不逮,实在不能将重九带走,那就服下这瓶药先独自脱身,等功力彻底恢复后,再详细筹谋伺机展开营救。
    正思忖着,远处传来铁链相撞的声音。
    北山蘅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年轻僧侣一人抓着一条链子,拖着血肉模糊的少年从山道上走来。鲜血在路上拖出一条红线,随着重九断断续续呕血变得粗细不一,宛如顿笔时留下的墨迹。
    北山蘅一瞬不错地望着,双唇死死抿起,指甲攥进掌心,说不上是手里疼还是心里疼。
    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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