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林气呼呼的,自己往前跑了两步,又被傅子越一下子拽回来抱住。
乐园里人潮攒动,傅子越却贴在盛林耳边,很轻很轻地说话:“宝贝,不要乱跑。”
盛林便不动了。
他微微侧首仰头,傅子越很默契地低头吻下来。
他们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但没关系,相爱一日,就先爱一日。
两个人牵手在乐园里腻腻乎乎溜达了一圈,晚上到处都是巡游,有家长带着小孩子兴奋地尖叫。而盛林和傅子越只想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拥抱接吻,最后发现哪里都是人,便索性提前去了盛林预订的前排座席,在城堡前等待跨年烟火。
坐下来盛林才发觉有些冷,傅子越便把人搂着。
盛林仰着头看面前巨大的迪士尼城堡,公主和王子的爱情都是浪漫而幸福的,他们都有美好的结局,那他和傅子越,也一定会受到祝福的吧?
零点。
烟火与音乐同时爆发。
漫天火树银花,人们的尖叫和祝福声响彻耳畔。
盛林和傅子越双手紧紧交握,盛林扭头看向傅子越,“新年快乐。”
他们没接吻,只是久久地凝视彼此,“新的一年,我们还会一直在一起的。”
新年第一天,盛林和傅子越收拾好行李,提前结束了度假之旅返回北京。
傅子越和盛林一起回家安顿了下东西,他从容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才去探寻母亲。
盛林嘱咐自己的司机亲自送他,又跟在傅子越身后把人送出了门。
两个站在院子里依依不舍地接吻,盛林一路目送傅子越上了车。
他虽然从未见过傅子越的母亲,可见傅子越这样郑重其事的神情,也跟着紧张,料想傅妈妈一定不是好相与的,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傅子越能摆平母亲。
正惴惴不安,盛林一扭头,发现大哥的车居然就停在他家门口。
盛林一惊,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偏偏就在下一秒,盛喆的车降下车窗,盛喆西装革履坐在车里,俨然是要准备出去,结果刚刚盛林和傅子越一番恩爱亲热,让司机在门口等,无意间堵了大哥的路。
盛林讪讪冲着大哥笑,“大哥,不好意思哈,你走你走。”
其实小区路面很宽,盛喆的司机并非绕不开他们。停在这里,多半是盛喆故意的。
果不其然,盛喆皱着眉头问:“傅子越怎么又过来了?你们两个干什么?”
盛林下意识要撒谎,但想到他和傅子越在东京做下的决定,话到嘴边又愣是咽了回去,转念间,盛林说了实话:“傅子越也跟着我搬回来住了。”
盛喆满面意外,脱口道:“木木,你胡闹什么!”
盛林不大高兴地沉下脸来,罕见地对着大哥摆脸色,“我都这么大了,怎么会胡闹,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我自己做的决定,你不要这么说我!”
盛喆没想到弟弟会反抗,意外中更添几分迷茫。
他低头看了眼表,最后无奈叹气,“木木,我还有会要开,先出去了。你不要和哥哥赌气,晚点来我家里吃饭,和哥哥说到底怎么回事。”
盛喆语气放缓,盛林便也把小脾气收了起来,“好吧,那你先去忙吧。以后不要这么说我,我会不高兴的。”
“小淘气鬼。”盛喆拿弟弟一点办法也没有,吩咐司机开车,徐徐离开。
盛林没想到大哥知道以后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说了他两句。顿时心中卸下包袱,觉得傅子越那边也一定会这样顺利。
傅子越让母亲在北京一个人等了两天,心底也有几分愧疚。从日本回来的时候给母亲带了新买的衣服、手包,还有香水和护肤品。从前他收入菲薄,堪堪足够他在这个行业里生存,攒了几年的钱别说买房,就是到了宣传期,也常有捉襟见肘的时候。这一年来,傅子越片酬翻番,代言费、商务合作的收入都是不菲。他已经想好要给母亲一部分钱,让她能在老家如愿买一套房。
母亲不是完美的母亲,可傅子越也心疼妈妈一个人将他拉扯大,倾尽全部支持他考学来北京、做演员,她总是抨击自己不切实际的愿望,但还是竭尽所能地供他追逐了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如今梦想已成,哪怕母亲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温柔又优雅的女人,傅子越也依旧心存感恩。
他提着东西进了酒店,叶宣帮他留了一张房卡,方便他进出。但傅子越提前给母亲打了电话,傅妈妈得知他回来,十分兴奋,还是亲自到大堂来接了。
看着傅子越器宇轩昂走进来,傅妈妈的骄傲感油然而生,她几步迎上去,兴奋地拍着傅子越的肩膀,“好儿子,好儿子,红了真是不一样了……看看这衣服,哎呀,妈妈真替你高兴。”
傅子越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妈,先上楼吧。这里人来人往,我不方便。”
“好,听你的。”傅妈妈难得的好说话,母子二人上了电梯,傅妈妈上下打量儿子,“有了女朋友也是不一样,这衣服穿着都比从前搭配的好……你一个人来的吗?”
傅子越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随后说:“嗯,妈,进房间我再和你说。”
傅妈妈带着他回了房间,叶宣会做事,特地给母亲订的是套房,元旦期间,酒店的布置陈设都添了几分大红色,透着新年的气氛,也不乏温馨感。傅子越稍微放心了些,把带回来的礼物给妈妈一一展示,傅妈妈久违地露出几分动容的表情,眼眶都红了。拍着傅子越的手,欣慰道:“不错,不错……看到你这样,妈妈就放心了,有钱了,能买房了,也交往女朋友了,这样妈妈就算死也瞑目了。”
傅子越沉默须臾,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直愣愣地跪到了地上。
“妈。”他面容冷峻,低眉间透出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不是女朋友。”
傅妈妈一怔,似有所感,神情惊惶起来,她一边伸手拽傅子越,一边仓促道:“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傅子越一动不动地跪在母亲面前,“我交往的是个男孩子,我喜欢的是男人。”
“……你说什么?”傅妈妈脱手倒退了几步,堪堪站稳没有栽倒,她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儿子,脸色惨白,声音极轻地反问,“傅子越,你再把这话给我说一遍。”
傅子越抬头,坦荡又沉稳的目光直直撞进他母亲的瞳仁。
他一字一顿,未有改变:“我喜欢的是男人。”
傅妈妈顿时尖叫起来,“你疯了,你这个疯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变态来!!!”
她左右张望了,沙发旁边正摆着刚刚傅子越给他拆丝巾时候的包装盒,傅妈妈一把抓起盒子,不管不顾地砸到了傅子越的肩膀上,“你这个变态东西,妈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让你搞变态的吗?你爸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姓傅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摊上你们父子两个。”
傅妈妈拿着盒子一下一下砸在傅子越身上,傅子越躲都不躲,直到他听见最后一句话,突然愣住。他反手握住母亲的手腕,紧张地逼问:“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爸怎么了?”
“放开你的脏手!”傅妈妈愤怒地咆哮,傅子越刚松手,她便一巴掌反手打到了傅子越的脸上,“以后不要喊我妈,我没有你这么龌龊的儿子!”
第105章 不配被爱
傅子越从来没想过, 自己的父亲居然也会是一个同性恋者, 更没想过这些年父亲抛弃家庭消失匿迹的原因, 竟然是因为他有一个相恋多年的男性爱人。所以父亲决定抛妻弃子,奔赴“自由”。
母亲在他面前痛哭崩溃,傅子越却说不出二三安慰之语。
他直挺挺地跪着, 脸上火烧火燎的痛, 母亲打他的一巴掌毫不留情, 或许藏着这些年深埋于心,从未对他宣之于口的怨怼与痛恨。
“妈……我们还能再谈一谈吗?”傅子越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
傅妈妈冷笑一声, “谈?你爸走的时候也说要和我谈一谈, 你如今也要和我谈一谈,怎么?谈完了你们就能不做变态了?还是能回归正道,娶妻生子,不要让我再丢这个老脸?”
傅妈妈咄咄逼人,傅子越硬着头皮道:“我们不是变态……我爸对不起您, 可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有心仪的男孩, 我们想厮守一生,我希望您能接受。”
“亏你说得出口。”傅妈妈勃然大怒,顺手从桌子上抄起傅子越刚买回来的香水,径自狠狠砸到了地上,“老娘养你这么大, 你敢说你对得起我吗?你要是对得起我, 现在就跟我回老家结婚, 不要做你的狗屁演员了, 人在北京呆了这么久,好的没学到,惹了一身脏病!和你爸一样令人恶心!”
傅妈妈话音落毕犹嫌不够解气,从桌子拿起傅子越买的护肤品,又要往地上砸。玻璃碎片从地上溅起,傅子越迫不得已起身,试图躲开。可他刚站起来,就被傅妈妈扯住胳膊,“你告诉妈,你能不能改掉这身脏病,你要是能改掉,妈可以既往不咎,再也不说你,但你要是不改……”
傅子越反手握住了母亲,截断道:“妈,爱一个人不是脏病,爱男人和爱女人本没有分别。我爸错在背叛你,欺骗你,我也怪他。但是我和我爸真的不一样。”
“那你就滚!”傅妈妈歇斯底里地怒吼,她从傅子越的手中使劲挣扎开,往后倒退两步,眼睛血红地瞪着傅子越,“以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妈,我看着你就恶心,就像看到了你爸……你们这些下三滥的脏人,还配谈爱?你这一辈子,就不配被人爱!!!”
说完,傅妈妈冲上去拼命推搡傅子越,使出浑身力气,将人推到了门边,她毫无形象地嘶喊着,“滚出去,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我没有你这个儿子,这辈子也再也不是你妈!”
傅子越被母亲蛮横地推出房间,他站在门口尚且不敢贸然离开,但下一秒,傅妈妈又拉开了门,把他送的东西一股脑扔了出来,最后又咒骂一句,“恶心!”
傅子越被包装袋和礼盒砸了一身一脸,最后一丝希望湮灭。
他配不配被人爱,他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生养他的女人,再也不会爱他。
傅子越把地上的东西微微收拾了一番,整齐摞在了房间门口。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庆幸随身戴了墨镜,还能遮掩脸上的伤肿。傅子越一边按电梯要离开酒店,一边打电话让司机来接。
到了一层大堂,傅子越缓缓走出酒店外,司机和车已经等候在了门口。看见他的脸,司机讶然地问:“傅先生,您这是……”
“没事。”傅子越脚步站定,隔着墨镜,室外的艳阳依然刺眼夺目。
这竟然就是他新年的第一天。
傅子越深吸一口气,准备上车,却忽然听到酒店外几个女孩纷纷惊叫起来。
几个保安从酒店内快步往外跑着,傅子越站在中间,下意识要躲开。
他刚往旁边走了两步,就听到门口准备离开的客人低声惊道:“天啊……是有人要跳楼吗?”
傅子越蓦然回身,但见酒店高层的阳台外,站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女人。她堪堪从阳台栏杆翻出来,就站在狭窄的边缘处。
那身熟悉的、保守质朴的灰裤子与蓝色毛衣,让傅子越大脑中顿时“嗡”的一声作响。
他迅速抓住司机胳膊,低吼一声:“打电话,报警,叫120!!”
随后扭头往酒店里跑去。
司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逆着阳光抬头,那个女人……该不会就是傅先生的母亲吧?!
傅子越拿着房卡冲向电梯,好在有客人正出来,他闪进电梯内,疯狂按着关门键,随后又按了楼层。
电梯向上的速度从未让傅子越感觉如此漫长过,仿佛他这一生的成长,也不过如此。
脑海里是幼年母亲慈爱又温和的笑容,母亲曾经的怀抱、臂弯,送他上小学时的体贴与温柔,就算后来父亲消失了,母亲变得沉默寡言,偶尔尖酸刻薄,但还是会在他每天放学后,备上可口的饭菜。
离开家乡,踏上北漂的路。
这几年,母亲催婚和催房都让傅子越屡屡感到窒息。但对着母亲苍老的面孔,他也甘愿忍耐,在每一次过年,都大包小包地赶回老家,与母亲两个人一起度过春节。他们一度曾是彼此的依靠,在漂泊的生活里,一餐饭、一身衣都如此不易的时候,他每一次喊妈妈,妈妈不管有多着急的事,都会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看他。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门,傅子越像是被一阵龙卷风从回忆中掠夺出来。
他拔步狂奔,冲向母亲的房门口。
还好他随身带了母亲的房卡,傅子越颤抖着刷卡房门,不管不顾地大喊了一声:“妈!!”
酒店落地窗的白色纱帘,被北京一月的寒风吹得飘扬起来。
他隐约看到外面有一道身影,那人仿佛回头看了他一眼,又仿佛没有。
但下一秒,那人纵身跃下,再无留恋。
傅子越整个人僵立在门边,浑身发寒,他耳边响起了与母亲分开前的那句话……
“你这一辈子,就不配被人爱。”
盛喆出去开会没多久就结束,不到饭点就赶回了家,盛林被他亲自喊上门来一起,本来满心都在替傅子越担心,此刻也只好捏着鼻子,换了身衣服,跟着去了大哥家里。
正值元旦假期,殷若瑜也从剧组杀青回来,在家带着两个儿子。见盛林来了,笑盈盈地上前招呼。因有了戛纳之旅,原本关系不算多亲睦的叔嫂,也能坐下来认认真真聊几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