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廷一个激灵钻到被子里并飞快的滚到对角线上的时候,唐易那边关上门走了。顾言廷无声的松了口气,心里不由得感激了一下这个来找唐易的同事。
裸|睡没什么不对,只是在他这里,裸|睡便意味着他荷尔蒙失衡要兽性大发了,他昨晚没敢动唐易,但是这不耽误他隔着两床棉被闻着唐易的气味自我陶醉了半晚上。唐易看他的样子就猜出来了,如果不是外面有人,估计当场就能把他从床上踹下去。
顾言廷美滋滋的趴在唐易睡过的那半边,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时还啧了一声。对这个适时出现的“同事”点了个赞,当然他打死也没想到对方就是昨晚被他诅咒唾骂了无数遍的周什么东西。
周昊开车一直到一家咖啡馆门口才停下,俩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唐易在他点单的空隙给宁泽宇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有事出门了,下午公司见。放下手机的时候服务员正好离开,周昊转过脸来看他,唇角含笑面色温柔,和两年前并无二样。
唐易忽然想起俩人初识的时候,周昊在马路对面停着车等他,那时候俩人还不熟悉。后来这两年的相处中,周昊对他好的程度也远超了俩人关系应有的尺度。平心而论,他们之间的差别太大,彼此的付出也很难对等,唐易的那些物质回报并不是周昊想要的,后者也不缺那三金俩银,但是周昊每次都会郑重的收下,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给唐易一个心安。
他说过不逼迫唐易,也真的说到做到,这两年很少要求什么。若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一直都是周昊更吃亏一些。
唐易始终安静的坐在对面,一直等服务员把咖啡和甜点端上来之后,俩人之间的沉默才被打破。
周昊指着碟子里的牛油曲奇饼干说,“你生日前我刚学会这个,于是给你做了一盒,现在还在家里放着。”
唐易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说谢谢。
周昊看向他,有些无奈的说,“你不要这么客气,我知道你还在为公司的事情生气,我今天来找你,也是想把事情说清楚。毕竟我们不能为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而产生隔阂。”
他顿了一下,说道,“我和你相处交往,完全是出于私心,这其中并没有任何公事的因素。诚然这两年我们经常就公司的事情进行讨论,但我并没将任何一句话告诉别人,包括我父亲。”
唐易怔了一下,抬眼看了他一眼。
周昊神情坦然,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不轻不重的补充道,“而且你知道,这样的公司规模,我完全没有亲自出手的必要。”
唐易的眉头跳了一下,等他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生日前两天的时候,你在做饼干,但是当时我在陪酒。”
他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等那股深度烘培后的酸苦味慢慢散开之后,才笑了笑继续说道:“在华元的事情暴露之前,那俩个工程师的不辞而别已经让公司差点陷入了混乱。公司的组织架构不明确以及人员配置不均衡等种种问题由来已久,我这两年过了好日子也习惯了循序渐进,按照计划明年年初这些隐患便可逐步消除,但是没想到最后的节骨眼上出了问题。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后悔,我后悔自己独断专行没能听老员工的进言早点改革,我后悔自己狂妄自大。”
咖啡馆里的气氛祥和,唐易的语气也十分平淡。周昊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任由他说了下去。
“所以我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然后和老宁把最关键的几家公司一一拜访了一遍。那几天喝的我哎……平时人五人六的到公司装大尾巴狼,等客户一说有空立马摇头摆尾去当孙子。除了喝酒,就是说那些我以为再也不用说出口的求人的话。沈凡当时把这公司交给我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多高兴,其实不为别的,就为当上老板,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了。”
周昊那一瞬间心情有些复杂,他犹豫半晌终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保证,“跟着我,你便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了。”
“……”唐易和他对视片刻,笑了笑,“不,我还要看你的。”
周昊:“……”
唐易叹了口气问他:“你公私分明的前提是我们不是敌对关系,只要我们之间有利益冲突,你是选我,还是选公司。”
周昊沉默了一下,最后说道,“……事情并非是非黑即白,总会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哦?”唐易偏过头看着他,“那退一步讲,假如按照你所说的,我到你的公司就职,你不论处于补偿还是其他,给我的职位必定不低。但是周昊,你的公司一定就是铁板一块吗?没有利益阵营?假如有的话,你怎么就确定届时我一定是站在你那一方?”
“……你可以站在对立方,”周昊叹了口气,“一般来说,最后赢的都是我。即便我不幸被你打败了,那也是我技不如人,我不会因此对你有意见。”
“那是你,又不是我。”唐易摇了摇头,“如果我败了,我一定会生气,如果屡战屡败,也难保不会恼羞成怒心生恶念。你我同床共枕,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半夜提刀去开你的瓢?”
这句话说的有些粗鲁,却让气氛轻松了一下。周昊笑着摇了摇头,唐易凝视他半晌,最后轻声说,“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和你在一起。”
“……”
周昊捏着咖啡杯的手指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他垂着眼喝了一口,半天也没把杯子放下去。
他们的相识略带点浪漫的意味,一个成熟冷峻的男子去接自己流落在外的儿子,在和儿子母亲不愉快的会面之后,见到了一个温柔款款的男士,对方穿着米色华达呢的风衣,唇角含笑的蹲在哪里,用拇指慢慢的擦去了小孩脸上的一点灰屑。
他们彼此都有保留,却也在尝试着小心翼翼的靠近。这两年里他改变了一些,在戒掉去南非的困猎习惯后还把那几万美元的费用捐给了美国的一家志在揭露此种行为的广播公司。唐易也在无意中给了他很多特权,给他的父母家人连管家都准备过礼物,也温声陪他聊过不少话题。
然而他们到底没能走下去。地位悬殊观念有差是其一,更根本的原因是他们都没有绝对付出的勇气和魄力,他们试图收获感情的同时,一直在为自己即将牺牲的东西讨价还价。
唐易的午饭是在办公室泡了一碗方便面。
小杨把面端过来的时候一块送过来两个从便利店买的茶蛋,唐易诧异的看他一眼,结果小杨贼兮兮的对他笑了笑,“我看一本书里说,多吃蛋黄有助于改善气场还是气味的什么东西,总之就是增加个人魅力招桃花的……”
宁泽宇在一边沉着脸抗议,责问他我怎么没有啊,都是总这待遇差的有点大吧,我也需要点桃花樱花的,大冬天了被窝里还一直一个人……
小杨睁着大眼说没了就最后两个了。
俩人说说闹闹,唐易听到被窝里一个人的时候,脸上可疑的红了一下,默默的分给了宁泽宇一个。
“嘿,还是老唐够意思啊,”宁泽宇大大咧咧没看出异常,扒了几口面后,往唐易这边凑了凑,“马斯年和王向明俩人有下落了,我还没核实,估计这俩人是想拖一阵子再跳呢。”
马斯年和王向明在公司的地位不低,同时又管着公司的核心技术,因此在刚到子公司的时候就被要求签了保密和竞业限制协议。按照有关规定,他们俩离职后两年内都不得在相关的行业就职,这期间er会给他们一定的补偿金,但是这俩人做出这种事情,又哪里敢回来要。多半是想避避风头,然后再悄无声息的在哪个公司寻个好位置。
唐易点点头,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严柯呢?”
“这个也查出来一点……”宁泽宇欲言又止,看了周围一眼。唐易知道他的顾虑,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吃,吃完去我办公室说。”
俩人在休息室吃完东西,前脚刚走,就有个身影从一旁的茶水间闪了出来。
宁泽宇跟唐易回到办公室往外看了一眼,等关上门后,才皱了皱眉头说,“严柯的事情有些难办,我们现在只是猜测,还没有掌握什么证据证明他收受贿赂,现在申请司法介入有些难度。而且这小子现在事发了还能装没事人一样在公司晃,总让我觉得有点邪性。”
唐易点了点头,他微微闭上眼睛,手指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的敲着扶手,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睁开眼,若有所思的问宁泽宇,“你说,假如找到了严柯的证据,你会怎么办?”
“我?当然是弄死这个玩意儿!”宁泽宇冷笑了一声,“不光他,华元也没得跑,我们就是撑不下去也得拖着它掉三层皮!你说呢?”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唐易沉吟了一下,“但是现在改主意了。”
唐易和宁泽宇在办公室一直商量到很晚才结束,这期间不断有公司的管理层人员被喊进喊出,每一个人都神情肃穆,出来的时候像是接受了什么神圣的使命一样,嘴角抿住的弧度几乎都要一致。
最后下班的时候唐易又收到了一位同行老总的电话,他和宁泽宇均是面色一喜,晚饭都没顾上吃就奔去了对方指定的会所。
现在对公司来说,最大的麻烦并不是华元本身,而是由这件事招惹起的一系列后续反应。如今年关正是收款的时候,这个时候想要拖款的人本身就多,华元事件正好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更何况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初次和er合作的公司,本身的信任度就有限,如今便是保险起见也会提出各种要求。
唐易临时找人来不及,最后和宁泽宇灵机一动索性找上了同行。决定把这些业务外包一下,这样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er想要别人出手就要出让一部分的利益,此时被人趁火打劫的捞一笔是必然的,他们不光挣不到钱,还要支付自家员工的高额抽成。
除此之外合作模式也很难定,外包出去对客户难以交待不说还会流失很多辛苦拉来的客户,但是让对方出人对方也担心er会变相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