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一个王象,对谭兴旺来说还真不算什么,王象瘦猴似的。
很快,谭兴旺就半扶半抱着王象,送他进了家门。
王象在牢房里待了一阵,回到自己的破家,顿时都觉得自己的小破家哪哪都好了。
你看这门,破得多有特色!你看这杂草,长得月光下看着还好绿!你看这灰,铺得多整齐!
王象往胸腔里吸入了一口自己家里的空气,顿时心满意足地摸出自己藏起来的钥匙,把关起来的堂屋门打开。
这厢王象回了家,谭兴旺步伐沉重地回头,朝着巷子外面走。
再走两条街,就是谭家住的地方。
谭兴旺故意走得慢了点,可两条街还是很快到了。
谭兴旺看着熟悉的谭家大门,脑海里闪过一幕幕从小到大的各幕场景,让他一不留神就红了眼眶。
谭兴旺咬了咬牙,上前敲门。
“咚咚——”
第一声没人应,谭兴旺于是又用力敲了两下。
“咚咚、咚咚!”
第二回有回应了,是带着点怒意的谭明发的声音。
“谁啊!大半夜的敲门?”
谭兴旺张了张嘴,没说话,就傻傻地站在门外等。
谭明发手里摸了根棍子抄在身后,这才拉开门栓,拉出一个门缝隙看来人是谁。撞入眼帘的是自己熟悉的养子,让谭明发吃了一惊。
谭明发想到家里大闹的妻子,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楞了好一下谭明发才打开门,小声道:“是兴旺啊,怎么不出声?快进来!”
谭兴旺听了阿爹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阿爹还愿意让他进家门。
而谭明发心里却是忐忑得很,很快带了谭兴旺进他住的屋子,动作轻轻地给他打扫起来。
打扫完了,见养子没说话,谭兴旺又想起邻居说的话,想到养子怕是被打了板子,肯定屁.股开花了。他就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拿点药。”
只见说完这话,谭明发面上又闪过为难似的神情。
谭兴旺眼下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当然抓到了谭明发表情里的异样。可那异样代表的,谭兴旺想想就难受。
他忍着难受道:“爹,算了吧。晚了,睡吧。”
“受伤了,要擦药的。”谭明发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出了屋子。
谭兴旺吸了一口气,在带着灰尘气的被褥上趴了下来。
二十板子,就是皮肉伤,也不好受。只不过他伤势轻,不影响他动作,但疼还是疼的。
谭兴旺趴下没两下,堂屋另一边的谭明发和谭母住的屋子里就吵了起来。
谭明发一找药,谭母就知道谭明发刚刚干什么了。
谭母想到谭兴旺,也就想到了对她凶得很把她推到墙上的陈夫郎,内心的不喜涌起更多。
于是谭兴旺就听到家里阿爹和阿娘你来我往。
“这是给家宝擦手的药!你别动!”
“家宝哪儿还有,他那个还没擦完,你给我!”
“我不给,你自己买去!家里没银子了,回头也没钱买药了!这是我留着给家宝用的!”
“你给我!”
“不给!谭明发你再动一下老娘试试!”
“啊——”
“砰——”
闹着闹着,屋子里又响起各种砰砰作响的声音,像是在摔东西,又像是在打架。
要是以往,谭兴旺肯定会担心得不得了,上去想办法劝住家里的爹娘。
可这回自己成了让父母吵架的原因,谭兴旺是一点劝人的心思都没了,只觉得心里累得很。
他在衙门那个大堂里,审案的时候瞧见了阿娘,所以谭兴旺想他被打板子,他娘是知道的。
可是没人接他一下,也没人给他留门,眼下阿爹想拿点药给他擦擦,都又吵又打……
谭兴旺想着,心里那口气也冒了上去。他重新爬了起来,然后跪在床边上往床里面摸。
没一会,谭兴旺手里就多了个荷包。他掂了掂重量,就知道分量没少,是没被发现过。
荷包没装多少东西,二两金子,也就是二十两的银子,是谭明发自己留着给自己做夫郎本用的。
谭兴旺听着几堵墙之外的吵闹声,又叹气一声,从荷包里拿出唯二的两个金锭子之一。然后把倒出来这个金锭子放到了被子里,只要一掀开被子就能看到。
盖上被子,谭兴旺把荷包勒紧,塞进了怀里,然后眼睛看了看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起身推开门往外走去。
他一路往前走,离吵闹声越来越来,出了谭家,也走出了谭家所在的街巷。
接下来去哪呢?
谭兴旺站在路口,耷拉着脑袋,往自己最想去的地方走了过来。
一刻钟后,谭兴旺站在陈夫郎的门前。
“咚咚——”
“谁?!”夜里突然听到敲门声,陈夫郎慌张地起身,手摸上了放在枕头下的大剪刀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他一个寡夫,又没带个孩子,家里也没个老人,夜里睡觉都不敢睡太踏实了。
谭兴旺闷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阿林,是我。”
林是陈夫郎闺名,陈夫郎全名是陈木林。据说是八字里缺木,就有了这么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