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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布说着,目光却扫向一旁凌宋儿,“叫这和亲公主来给个贱奴批面相,想骗我娶你族中贱奴?”
    少布目光阴狠,凌宋儿不自觉往后退,却见他那只脏手朝着自己伸掌过来。她本能抬袖掩面做挡,却忽的听得一声闷响。袖脚落下眼帘,凌宋儿方才见着眼前立着九尺有余的壮汉,少布被他身躯震开数步之外。
    是那多!
    “和亲公主尊贵,小小赤岭人,敢对她不敬?”
    少布眼见这人高出自己三头,身形更是魁壮。气势灭了几分,才想起来,听闻大蒙军中有一奇人,身形壮大与常人迥异,乃是赫尔真麾下副将。区区猎宴竟然惊动了大蒙军中的人,这阿布尔汗分明就是有备而来。大蒙十万大军,能和女真人抗衡,现在的赤岭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少布这才收敛几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恨恨再望了一眼那多身后护着的凌宋儿。
    上座阿布尔汗却开了口,“少布何须为难公主。公主说的不过是实话。通婚一事,是本汗和家臣共同商定的。”
    “汗营视赤岭为手足,可两族习俗迥异。我汗营女子,温柔敦厚,身为她们的大汗,自不能轻易将她们的幸福太过轻视了。此次少布来汗营,带来三个舞姬,不过也是赤岭的二等奴隶。正好,这贱奴犯了过失,便让她先和王子完婚。若经年之后,这贱奴去了赤岭尚且能好好度日,少布再回来问我要多几个也是无妨。”
    “多要几个,不莫也是贱奴。”少布嗤笑,“大汗的话可说得好听。”
    “那你还想怎样?”却是那多接了话,敦声怒骂:“就你那五尺三短,满口黑牙,哪个汗营女子看得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宴上忽的一片哄笑。那多一个武将,便也无人多久计较这般粗言,反倒都被逗乐了。
    “你!”少布怕这高猛的汉子,心底里更忌惮着赫尔真的十万大军。无奈只得忍下一口恶气,再看了一眼地上的茵茵,拱手对阿布尔汗一拜,“那,赤岭少布,便谢过大汗。这女子我收了,先做我侧妃。”
    茵茵欢笑了起来,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靠去少布身上,捂着他的袖脚,“多谢王子,茵茵从今日开始定好后伺候王子。”她没别的活路,只好死地而后生。
    阿布尔汗起了身,笑着,“少布果真大气。”
    “赏酒!”
    少布一拜,带着茵茵入座。凌宋儿才被那多护着,回去了巴雅尔身边的位置上坐下。蒙哥儿见她回来,伸臂让她扶着坐下。又唤人倒了一碗热奶茶,送来她案上。
    臣子们私下议论,“这下可好,不稍让族中女子吃苦头了。”
    “乌兰阿布也该宽心了。”
    “那多是赫尔真的人,该都是大汗安排好了的。”
    达达尔一旁听得并不欢喜,一杯接着一杯酒灌下了肚子。
    忽的三声鼓响,将众人的目光夺了过去。
    老妇人满头苍发,腰间悬鼓,肩上栖隼,远远从宴外边跳边舞走了进来,嘴里念念有词,到了殿前,对阿布尔汗一拜。“萨满查干,拜见大汗。”
    凌宋儿头回见到萨满女巫,几分新奇。却忽的觉得旁边的人不太对,侧目看了看他。蒙哥儿眉头紧锁,目光盯在那女巫身上,手中捏着那白瓷酒碗,哗啦一声,碎了…
    她惊呼了出来,见他手掌流血,却顾着人多,不好凑去看他。只从袖口里拿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他眼前,小声问着:“怎么了?”
    却只见他血掌成拳,听到她的声音才收回来目光,垂眸下来接过来她的帕子,缠在自己手上。“无碍。”
    凌宋儿几分揪心,听他说无碍,又只好转回来自己案台上。
    巴雅尔却是站了起来,端着酒过来找蒙哥儿。“赫尔真,不管那些无畏之人。我们喝酒。”
    蒙哥儿这才座上立起,端着酒碗跟巴雅尔一碰,仰头喝尽了。
    阿布尔汗受了女巫的礼,“今日不知查干萨满来,是为了何事?”
    查干歪嘴笑着,嘴边皱纹堆成小山,“巫女昨夜梦见长生天,有一事,让巫女来告知大汗。”
    阿布尔汗却叹了声长气,侧颜扫了眼旁座的赫尔真,见他喝酒不语,才看回到查干身上,“既是长生天的旨意,查干请讲。”
    查干轻巧拍了三下手鼓,这才道来,“昨日梦中,长生天说,南边来了位大海使者,将来会给草原带来大运。大汗定要将此人留在身边,若是男子,则当做郡主之夫婿。若是女子,则当嫁给将来继承人。”
    阿布尔汗只道,“这大海使者是谁,查干可已经知道了?”
    查干侧目看了看肩上的隼。“让巴拉告诉大汗。”
    阿布尔汗点头道。“请查干和巴拉明示。”
    凌宋儿在一旁坐上,查干的话听得一句,没听得一句,只看着旁边的人酒喝了一碗又一碗,手上的伤还在渗着血。见得一旁酒奴又来给他添酒,她只小声对那酒奴道,“别添了。”
    酒奴顿了顿手,不知该倒酒好,还是不倒的好。却见蒙哥儿一把将酒坛子从酒奴手中接了过去,抱坛仰头喝了起来。
    凌宋儿方才想劝,桌上菜肴却忽的被打翻。那只大隼扑腾着翅膀,在她案前立稳了。又见殿前查干缓缓寻着大隼的方向走了过来,看着凌宋儿,脸上挂着一丝诡笑,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又忽的一转身,拱手对阿布尔汗一拜,“大汗,巴拉记得,长生天说的大海使者,就是她。”
    阿布尔汗拧着眉头,看着查干,“多谢查干和巴拉,替长生天传达旨意。不想公主竟是我大蒙的贵人,原本公主此行就是来和亲的,本汗定当善待公主。”
    凌宋儿这才忙起身,对阿布尔汗一揖。倒是没想到这草原上萨满倒是算到了她几分命数。她命中水足,确有大海之势。可想来方才那袭话,似是将她的命数和草原继承人绑在一处,未免有些为他人做嫁衣的意思。
    凌宋儿不觉目光扫去了达达尔身上。却见得达达尔正端着酒碗,对她一敬。凌宋儿忙垂眸不语。
    却听得阿布尔汗道:“好酒好肉伺候查干和巴拉。”
    查干这才被人带去最边上的坐上,上了酒肉,她手抓着肉大口吃着,又捧着酒碗大口吃。
    蒙哥儿的目光流连查干案台,手边长刀已然按奈不住,却是巴雅尔坐了过去他案边,生生将长刀按了下来。“赫尔真可是喝多?要不巴雅尔送你回去?”
    凌宋儿几分着紧,侧脸望着他。“蒙哥儿,你怎么了?”
    听得她声音柔软,又望见她一脸担忧,蒙哥儿捂在长刀上的手才放了开来。眉间渐缓叹气道,“无事。你多吃些肉。”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文了。明天再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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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阿修罗(一更)
    达达尔却跟着起身, 走到殿前对阿布尔汗一拜,面上几分喜态,“父汗, 今日儿子猎得一头雌鹿, 特来献给父汗, 再跟父汗讨个赏。”
    阿布尔汗目光还落在一旁赫尔真身上,听得达达尔的话, 才回神过来, “好。有赏。”
    达达尔脸上却是一怔,他今日本是依着额吉的安排,等查干鼓吹完公主命数,再将雌鹿献上,好提醒父汗,他才是长子继承人。虽说婚事要到篝火晚宴才能定下, 可公主递给谁翎羽也不过是父汗一句话的事情。不想父汗这般语气回话,似是根本不大在意猎鹿之事。
    达达尔只再是一拜, “达达尔想求父汗一件赏赐…”
    话没完, 蒙哥儿已然站了起来, 走去殿前, 对阿布尔汗一拜, “赫尔真方才喝多了些, 今日怕是难陪父汗喝酒。”
    阿布尔汗大约知道,他是因为见了查干。“那便早些回去休息。”说着又喊了一旁博金河,“博金河你护他回去。”
    博金河走来殿上, 跟赫尔真二人齐齐对阿布尔汗一拜,才准备着离席了。凌宋儿后脚带着芷秋也跟去了殿上,“大汗,宋儿今日也有些不适,想先回帐休息。”
    一旁达达尔听闻,忙道,“公主,可否多留些时候,一会儿达达尔送你回营帐。”
    凌宋儿摇头,“宋儿身体不适,难再呆着了。”
    阿布尔汗这才道:“那公主好生保重。”
    凌宋儿再做了礼,才随着博金河身后,跟了上去。
    达达尔被撂在一边许久,等人都走了,阿布尔汗才回头问他,“你想求什么?”
    他本想借猎得雌鹿问父汗求娶公主,可当下,公主却是走了。达达尔几分焦躁,还是道了出来,“达达尔心属公主已久,想请父汗赐婚。”
    当着众臣子的面,此话一出,引得大家纷纷议论。
    “大王子这是痴心一片?”
    “我怎么觉得,是因得方才查干说的,公主是贵人?”
    “可公主都走了,这话说来,不该有欠妥当?”
    ……
    少布在贵宾席上忽的大笑,有意挑拨:“方才公主在,大王子怎的不说。眼下公主跟着赫尔真走了,大王子才说此话,可是说给大汗听的。似是跟公主没什么关系。”
    听得非议,达达尔只再对阿布尔汗拱手一拜,“达达尔真心实意。别人怎么说,达达尔并不在乎。他日,达达尔也会向公主表明心意。请大汗明示。”
    阿布尔汗这才开口,“翎羽之婚是我族习俗。本汗既是答应过公主的,又岂能随意反口?”
    “你在此跟本汗表明心迹,本汗也爱莫能为。公主和亲婚事,还是就着之前的说法来。”
    达达尔几分丧气,埋头一拜道,“是,父汗。”
    话落,却有仆子从宴外小跑而来,到了殿前,几分慌张,跪倒在地上对阿布尔汗道,“大汗,那雌鹿腹中有鹿胎…已然快要临产,如今胎…胎死腹中了。”
    “什么?!”阿布尔汗座上惊起,盛怒之下挥手打翻酒坛。
    看向一旁查干,“长生天可真是让查干来给本汗带喜讯的?大蒙虽以游牧捕猎为生,可向来听从长生天旨意网开一面感恩向善。未想长子不仁,猎得雌鹿一尸两命,可是长生天另有旨意?”
    达达尔听得这话,忙退去一旁。
    查干从座上起来,拜倒在殿前,“大汗,昨日查干却是得长生天托梦,不想今日却有此噩耗。不该是长生天的意思啊。怕不是大王子得罪了天狼孤星,才有此征兆。定是那孤星寻仇!”
    “够了!”阿布尔汗瞪目怒斥,狠狠看向查干,缓缓道:“天狼孤星已经亡了。查干莫不是忘了?”
    查干这才连连作揖,不敢再语。一旁达达尔亦是不敢抬头,立在一旁。
    阿布尔汗才看着达达尔道,“你还敢要赏赐?”
    “达达尔并不知那雌鹿有孕。达达尔不敢再要赏赐。”
    夜色浓重,蒙哥儿步幅急促,出来猎宴。博金河都有些跟不上他。更莫说后头的凌宋儿。
    博金河一旁小声劝着,“都多少年了,过去了。你何必再跟她计较?再说了,她们萨满是长生天的人,大汗都不敢轻易动。跟她为敌,可百害而无一利。”
    蒙哥儿拧眉,只淡淡道,“长生天不会妄议人命。”
    却听得身后凌宋儿的声音,似是正在呼痛。芷秋也在一旁,“公主,你怎么了?”
    蒙哥儿这才似醒了几分,忙回身过去找她。却见她远远蹲在地上捂着脚踝,心觉不好,也蹲下身去,轻声问着,“怎么了?”
    “扭着了。”凌宋儿挤着眉头,睁着一只眼看着他,“能不能…送我去找乌云琪?”
    蒙哥儿将她拦腰抱起,便往乌云琪的帐子里去。博金河一旁紧跟着护着,“你们这可还没完婚,被人见到了可不好。”
    蒙哥儿没答话,只加快了几分脚步。
    乌云琪正和母亲娜布其正在帐子里用晚膳。听得帐子外头有人摇铃,乌云琪迎了出去,见着赫尔真抱着公主在帐子外,几分惊讶,“赫尔真你这也太过了。公主怎的了?”
    蒙哥儿绕开乌云琪,直进了帐子,边答着。“扭伤了,你来看看。”
    娜布其见得赫尔真进来,又有人受伤,也忙起了身,“去我塌边坐坐。”
    凌宋儿被他放在塌边,才见着乌云琪拎着药箱过来。蒙哥儿弯腰蹲在一旁,小心捉起她脚踝来,却是被乌云琪伸掌一拍。“挂心归挂心,礼节可是全忘了?该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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