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药娘》
作者:今年霜降時分
文案:
农家女越绣宁忙得很,忙着闹分家,忙着治病救人,还忙着采药发家。
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旁边有个人坐着轮椅过来:妹子,我看咱俩挺合适,要不将就将就吧?
越绣宁忙得没时间多想,横竖将就,那就将就点点头好了。
谁知道这一将就,为自己将就出了一条青云路,扶摇直上成了后宫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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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清晨喧闹
今年冬天来得特别早,九月才过,三秦大地便下了头一场霜。
越绣宁一打开房门,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赶紧的迈出门槛,转身将门关严实了。
家对面的山上铺了一层银白,昨天还秋风瑟瑟落叶萧条,今天便寒霜带着惆怅进入了初冬。
院子地上也盖着一层轻霜,越绣宁从地上捡起来一根干枯的树枝,正要去鸡窝里捣捣,家里养的一只土狗听见了动静,从后院它的窝里跑了出来,看见了越绣宁顿时张开嘴哈着气,狗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跑到小主人跟前。
越绣宁扬起手里的树枝作势打它,低声呵斥:“小土,快点叫,叫啊,”为了让狗狗叫起来,甚至还学了两句:“汪汪。”
狗狗不明所以,还以为小主人跟它玩呢,越发高兴的围着越绣宁转了起来,尾巴欢快的摇着快要把院里的霜给扇没了。
越绣宁吓唬了半天狗狗也不叫,反倒玩的不亦乐乎的满院子瞎跑,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先去鸡窝那边捣乱。
到了鸡窝跟前,用树枝在鸡笼子外面用力的拍了几下,鸡窝里原本窝在一起睡觉的鸡们就被吵起来了。
‘咯咯咯’的叫。
声音不太大,其他屋里睡觉的人全都没醒,越绣宁也没有听见奶奶那尖细高亮的嗓门,于是将树枝伸进去追着一只大公鸡狠狠敲了敲。
那只公鸡顿时发出了更大声的‘咯咯咯’的叫声,闪着翅膀满笼子的跳着躲,其他的鸡也跟着乱叫。这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惊动了村里谁家的狗,突然远处有凶狠的狗叫声传来。
小土在远处的狗叫声传来之后马上跑到了门口,狗耳朵支棱起来听了听,一听这是村里另一只公狗,跟自己打过架抢过心上狗的,于是发出了一阵凶猛的震耳欲聋的咆哮犬吠。
“汪汪汪汪汪汪!”
狗一叫,笼子里的鸡更加受惊,全都‘咯咯哒’‘咯咯咯’的乱叫了起来,一院子的鸡飞狗跳,鸡毛乱飞。
西边的屋里马上传来一声喊:“娘!您快起来看看,绣宁那个小蹄子又在偷鸡蛋了!”
这是越绣宁希望听见的声音,她先看了看西屋,又看中间的屋子等着。
果然,紧接着中间的屋子里传来了更大的怒叫:“这个小蹄子,扫帚星!今天我不把这个扫帚星打死,早晚有一天被她气死!这小蹄子短命鬼就是前世的冤家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该喊的人都喊起来了,震耳欲聋的叫骂声中,越绣宁赶紧去打开院门,用小树枝呵斥着不让狗狗跟着,用力关上院门,往村西头跑。
靠西边的房门开了,二叔越民耕边提着鞋边出来了,正好看见越绣宁关上院门的瞬间,忙叫了一声:“宁丫头,这大清早的你要去哪儿……”
话没说完越绣宁已经关上院门了,倒是正中间房间的门开开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瘦老太太手里提着门栓气势汹汹的跑出来:“短命鬼!”看见二儿子在这边就冲过来:“那个扫帚星短命鬼在哪儿呢?!”
越民耕无奈的叫:“娘,您这是干什么呀?”过去想将老娘手里的门栓拿下来:“宁丫头起来晚了你骂,起来早你也骂?”
“那个短命鬼就是怕我活的太长了!大清早的闹得鸡飞狗跳的想怎么样!”瘦老太太越赵氏用力的将手一夺,没让二儿子把门栓抢了去,跑到厨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果然冰锅冷灶空空如也,顿时气得跳脚:“起来了不生火烧水做饭,跑出去干啥?”
“她肯定偷鸡蛋去卖了,不然哪儿有那么勤快!”二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随着她尖利的叫声,婴儿的啼哭声也开始夹杂进来,鸡叫狗叫,大人叫骂小孩儿哭闹,越家就在如此的喧闹中,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越民耕朝自己屋里喊了一声:“你这个妇人不要总是火上浇油!”他跑到自己屋子窗户前:“你自己不起来懒在床上,嘴里没干没净的还总诬赖小辈算什么?”
越赵氏却觉着二儿媳妇说的很有道理,并且她已经想到了越绣宁‘偷’了鸡蛋之后去哪儿了,拎着门栓就往院门跑:“肯定去她姥家了!说不定是偷了给她娘吃的!这个胳膊肘儿往外拐的小兔崽子,短命鬼!”
打开院门冲了出去,往村东头越绣宁的姥姥家气冲冲的走去。
越绣宁的姥姥家是同村的,如今越绣宁生病的娘就暂时在娘家住。
越民耕急忙的跑着追上,拦在头里:“娘,您也没看见宁丫头偷鸡蛋啊,都是自家人,这话还是不好乱说的,别人家都没说啥呢,哪有自家人反倒栽自家人难听话的道理?你不要总听月娘嚼舌头,她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宁丫头做啥事她都不会说一个好字的。”
小时候读过几年书的越民耕说话还是很有条理的。
“那她去哪儿了?没摸鸡蛋鸡圈里的鸡为啥叫个不停?为啥我一出来她就跑了?”
越赵氏瞪着一双老眼质问二儿子。
“天亮了鸡自然就叫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出去可能是有事,说不定是去河边挑水或者洗衣裳了呢。”为了让娘消了怒气,越民耕自然是好话说尽:“娘,还是回去吧,等宁丫头回来就知道了,何必大清早的惹气?”
“要回去你回去!这个短命鬼我今天不把她的腿打断了,我就不姓赵!”越赵氏根本就听不进去一句关于越绣宁母女的好话,怒叫着推开了他继续往前跑,越跑越快。
越民耕只能站住了,这也不是母亲头一次去同村的大嫂娘家那边吵架了。不是他不想跟着过去拦,原本就已经有些难听的话传出来了,如今生病的大嫂在那边,越民耕如果跟着过去百般拦阻,就怕一些心歪的人更是要编排一些有的没的。
越民耕转身往家跑,想把自己的弟弟妹妹叫起来,去将母亲劝回来。
一转身却看见了远远村西头的路上,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往村外走着,那是大侄女越绣宁。
“这丫头……这是想分家啊。”越民耕喃喃的道。
第2章 想分家
越绣宁确实想分家。
这样的日子哪里是人过得?奶奶越赵氏将自己和娘看成是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直接打死了她才能出了这口气。
再加上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二婶,天天的挑唆怂恿,上蹿下跳的在越赵氏跟前说自己母亲的坏话,越赵氏也不知道就是真的昏聩还是顺水推舟的装糊涂,横竖只要被挑唆,就会拎起手边的什么东西过来招呼到越绣宁和她娘身上。
越绣宁的娘这一次被打的格外严重,当时已经晕过去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要不是同村的姥姥看不下去了,过来豁出去的大闹一场,将越绣宁的娘接回家去养病,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没命了。
越绣宁和母亲想要过不挨打的日子,只能分家。
但越赵氏根本不想分家,因为越绣宁和她母亲现在就是免费的劳动力,在家做牛做马的,她还可以在任何不高兴的时候打她们两个出气。
这样好的两个免费劳力兼出气包,她当然舍不得分家。
另一个不同意分家的,是二叔。爷爷去世,父亲失踪,二叔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的意思在家里自然有分量。
这两个人都不同意分家,越绣宁想的基本上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三个月前穿越来的越绣宁可不是以前的越绣宁了,她不能就这样过日子。
二叔不同意分家的理由和越赵氏完全不同,二叔人是很好的,也格外的照顾越绣宁和她母亲,在他眼中,大嫂和侄女寡母孤女的,他这个亲兄弟亲叔叔不管,谁管?
但是,他的这个想法反倒成了一种阻碍,尤其是还摊上二婶那么一个见不得别人一丁点好的,心屈恶性的女人。越民耕平常只要对大嫂那边稍微关照一点,她就先不干了,跳的三尺高的叫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的出来。
越绣宁穿来之后就在病中,但生病了也每天被骂的起来做饭洗衣裳,她将家里的情况也看的很清楚,好了之后跟着母亲更是起早贪黑的做家务事,身后追随的不是越赵氏的骂声,就是二婶顾月娘的骂声。
顾月娘从怀上了第三胎开始,就总怀疑越绣宁偷家里母鸡下的鸡蛋,一直怀疑到她的小儿子出生,几乎每天都要提一遍,如今整个村子都知道,越家的大丫头偷家里的鸡蛋。
既然如此,越绣宁又很想分家,那么就做一些让越赵氏和顾月娘气炸了肺的事情,最好气的她们神经衰弱,实在受不来了只能跟自己分家。
早上捣乱了一阵跑出家门的越绣宁,一口气跑到了村西头这边的小树林中,从最左边的一棵树开始数,数到了第五棵树,从树下挖出来了一个生锈的盒子,打开了,里面用破布包了好几层,这里面是她这一个月来做的药材。
她穿来的这个村子叫杏花村,位于关中平原的南边,接着秦岭。秦中自古帝王州,离杏花村大约五十里地的长安城是十三朝帝陵,这周围土地肥沃,人民富庶,是个好地方。
杏花村后面有座山,越绣宁来了之后去后山转悠的时候发现,后山上居然长了不少的连及草,学名白芨,一种常用的中药材。
白芨原产地就在关中南部,这边最多,只是普通百姓们不采摘,因为处理不了,而且叶子发苦也不能吃,所以一般是进山采药的人才会采挖了卖到药铺子去。越绣宁发现的时候,正好是白芨头一茬成熟期。
白芨采挖处理都比较讲究,如果不是熟手的话,很有可能挖出来处理不当进而浪费了。而越绣宁穿越之前可是西北中医院科班出身的中医大夫,对于药材的处理,她还真不用谦虚。
占了地利的便宜,她头一期就采挖了一些,白芨采挖下来之后必须马上加工,否则就变黑了,先去残茎、根须等等,然后洗净,按照大小分开之后在沸水中煮一炷香左右,拿出来晒半干,然后在去掉外皮晒到全干。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来月,大约存下了有一斤白芨了。
今天是进城给娘买药的日子。
越绣宁的娘被打的爬不起来之后,也没有看大夫,一来是她自己不肯,浑身是伤怎么给大夫看?二来姥姥实在没钱,请不起大夫。
好在有越绣宁,不出声的给检查了一下,第二天就带着娘攒下来的十几文私房钱偷偷的走路进城,抓了三剂药,买了一贴膏药。
回来之后姥姥也顾不上责备她,赶紧的给女儿敷上了膏药,煎了药给吃了,也正是这些药才把越绣宁的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姥姥弄不清楚越绣宁是怎么会看病的,不过越绣宁只说自己是从书上看的,书上啥都有,千金方上头,什么病的方子都有。
姥姥听了就深信不疑。
因为越绣宁认识字。
越绣宁的爷爷原本是私塾先生,在镇上的私塾里教书,越家一开始是住在镇上的,家境也还算是不错,有十亩上等良田,正经的耕读人家。
越绣宁的爹是老大,叫越承耕,二叔越民耕。因为家境不错,她爹和二叔小时候跟着她爷爷读书识字,越绣宁的爹更是十四岁就考过了县试,十七岁过了府试,成为了一名童生,十九岁的时候,参加院试考取了秀才。
越绣宁的爹十八岁娶了她娘,十九岁得了长女。越承耕给自己女儿起了个端庄静雅的名字,从三岁就教她念诗,五岁越绣宁就认字了。
女儿八岁的时候,已经是举人的越承耕带着一家人的期盼,进京赴会试,谁能想到,这一去就杳无音讯了。
越绣宁的爷爷派了很多人沿途去寻找,到跟着去服侍的小厮的老家打听消息,从这里到京城沿路,能走的路径全都走了一遍,几乎是耗尽了全部的心血找自己的大儿子,整整找了五年,一点消息都没有。
老爷子痛失爱子,深受打击一病不起,去年冬天去世了。
这几年找越承耕,再加上老爷子吃药看病,花费实在不小,将一个殷实之家拖累的几乎只剩下空壳,老爷子去世之后,越家实在支撑不起镇上的生活,只能将宅子卖了,回到了乡下的老宅这边居住。
第3章 连及草
正是因为越承耕的失踪,越老爷子的故去,越家的败落,使得越赵氏的心理彻底失衡,将满腔的怨气全都怪在了越绣宁和她娘身上。只要开口无不是怒骂呵斥,动辄就是‘短命鬼’‘扫帚星’的骂,她觉着这一切全都怪她们母女。
越绣宁记忆中,去年冬天老爷子去世之后,自己和母亲的日子就如同在炼狱中。自己小时候也算是娇生惯养,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几乎一直在生病。母亲虽然是乡下人出身,吃得了苦受得了累,但是却受不了越赵氏对她下死手的打。也着实的病了两场,尤其是这一次。
越绣宁来到这里之后,几乎每天都在想,如何改变自己和母亲的现状,不然这样下去,母女俩必然是会被越赵氏磋磨至死。
挖出来自己藏的白芨,直接从这边上了官道,就在路边等着。还是姥姥打听出来的,今天有隔壁村的牛车去县城,要是碰上了能捎自己一程就好了。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从西边就过来了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走近了,越绣宁看见车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
她有点担心,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载自己,忙伸手拦着。
牛车走到跟前停了,赶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看着她道:“大姑娘这是去哪儿?你是杏花村的吧?”
虽然越绣宁才十四岁,但这个年纪的姑娘在村里还真的就是大姑娘了,她忙点头:“是杏花村的,想进城给我娘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