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畅纶打了个酒嗝,脸红得像八月切开的西瓜,“不好意思,我好像喝多了,我赔你套衣服,贵叔……麻烦你带齐先生去换身衣物。”
管家贵叔应了声,在一旁做个请行的手势。
元驹见气氛有些凝滞,立刻朝胡畅纶肩头揍了一拳,“喝高了吧?开心也不能一直喝,平哥,你也说说他,这家伙喝起酒来太凶,酒量又不行……”
柳正平便笑了,“开心,没啥,不过阿齐你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天转冷了,别着凉了。”
胡畅纶在一旁又嘿嘿地笑起来。
齐光毅淡淡掀着眼皮,最终低下眸子,拿着湿毛巾的手动了,却没有理他胸口的酒渍,而是取下领带夹细细擦着,待擦干后,才递给冉冉。
“你帮我拿着,我一会回来。”这才起身随管家离开。
他一离开,一旁的人都松了口气,刚刚瞧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还以为生气了。
沙发弄湿了,倒不好再坐人,冉冉朝柳正平点点头后就绕过沙发,打算往洗手间去。
一见她离开,胡畅纶把手里的酒杯随手塞给服务生,急走几步,“冉冉等等。”他走得太急,竟然直接撞到她身上。
冉冉吓了一跳,侧过身避开他,见他摇摇欲坠,忍不住开口,“你醉了,让人扶回去休息吧。”
他的手撑在墙上稳住自己,晃着头说“我没醉,5分钟,给我5分钟,我有话和你说。”
胡畅纶双颊通红,眼神朦胧,一看就是醉了,她也不想和他争论,站直了身子,“你说吧,说完就去休息。”
胡畅纶点点头,对着她露出个腼腆的笑容,“你跟我来。”
说着,越过她向前走去。
冉冉跟在他身后,一开始以为他嫌大厅人多吵杂,想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话,但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明显不是胡家开放做派对的范围了,这是他家的私人房间走廊。
冉冉在他身后喊了他几声,胡畅纶像没听见似的,越走越快,她微微蹙眉,正好有个服务生走过,她忙拉住人,“你们家少爷喝醉了,帮帮忙行吗?”
服务生立刻点头,跟着她向前走。
有人跟着,冉冉就放心了,她几步追上胡畅纶,拉住他不让他乱走,“你醉了,先休息吧,下次我们再聊。”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显然希望服务生上前帮忙。
一只手闪电般地伸到她面前,将一块湿帕子往她口鼻一压,冉冉冷不防吸了一口,立刻就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什么服务生,什么胡畅纶,通通变成了抽象的线条。
在无数的旋转中,她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随后听见响亮的一声关门声。
“哐啷!”
这一声声响,似乎预告了不祥的故事结尾,身体明明无法控制,意识却无比清晰的冉冉拼命睁大双眼。
不,她不要离开,她不要以这种方式离开。
经过一阵子冷静思考的冉冉,已经明白方冉冉无法随时来找自己,只有一种情况她能将自己抽离现实,那就是——
她虚弱的时候。
只有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时,像上一次发高烧,她才能趁虚而入。
所以现在,是谁给她下了药?她睁着朦胧的视线,咬着下唇想保持清醒。
不管是这么离开,还是——
她听见身上的衣服‘嘶拉’一声,随后胸口一阵凉意,明明什么也看不清,冉冉在这一刻却突然无比清醒,她握紧手里的领带夹,狠狠朝着对方刺去。
“啊!”
疼痛让胡畅纶回复了理智,他低头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盖住她。
“对不起冉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等着,我去叫齐光毅来。”
他咬着牙撑着身子,慢慢站起身,走到门边却听见门口一阵吵闹,他按着额头打开门,没等他看清楚,一个拳头直接打到他脸上,将他狠狠揍飞。
齐光毅冲进了卧室,一眼就看见倒在床上裸着肩膀身上还盖着件男人衬衫的冉冉,她双颊酡红,咬着唇半睁着眼,一副神色迷醉的模样。
血气直接冲到了他头顶,他立刻将人抱起,感觉到怀里的女孩些许微弱的抵抗,他心疼得无法言喻。
“我来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他轻轻说着,怀里的女孩终于不再反抗,她睁着眼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来不及说,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
寒冷,空虚,寂寞。
这是一处让人害怕的地界,冉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飘在云雾之中,没有意外,只是默默蹲下身子,抱住自己。
结束了吗?一切都结束了吗?
“终于又见面了,想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方冉冉踏空而来,和上次一样,她的周身带着雾团,牢牢将身子包裹。
冉冉不太想理她,兀自沉默着。
方冉冉便嗤笑一声,“容我提醒你,你在这里浪费多一秒钟,你回去的时间就少一秒钟。”
她满意地见到对方瞪大的双眼,撩了撩颈间的长发,又一次开口,“要回去哪个时间,想必你早想好了,你快去快回,我也能早点回我的世界,你好我好,欸,真令人开心。”
冉冉慢慢站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方冉冉,就在方冉冉以为她或许要变卦时,她终于开口。
“我有个要求,你必须做到,如果你做不到,我宁愿一拍两散,我不回去了!”
看着冉冉发狠的表情,方冉冉吞了吞口水,讪讪回道“你说……”
第91章
一阵炙热灼烧着她的肌肤, 冉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飘着黑烟的天空, 鼻端闻到的, 是汽油的味道, 这是……车祸现场?
冉冉一个激灵,立刻翻身坐起, 发现自己正坐在沥青铺成的公路上, 四周, 是无数车辆相撞的车祸现场。
手一撑, 正想起身,一个尖状物刺痛手心,有一物品在日光下闪着银光, 那是她昏迷前仍攥在手里的小羽毛领带夹。
竟然把它给带过来了。
冉冉有些不可思议地捡起它,在手中摩娑几下,随即夹在领口,起身向四周张望。
最前方有一辆卡车倒地,从它开始,后方无数车辆前后相撞, 有些已经变了形状, 看不出车子的外形,空气里有烧焦的臭味道,耳边有断续的呼救声和哭泣声。
救护车还没到。
她真的回来了,冉冉按着狂跳的心脏,确定这个事实后深吸一口气, 立时转身往后跑,她还记得,爸爸的车是银色的……
救护车没到,这只是车祸刚发生时的前端,灾难,还在后头。
她得赶在一切不幸发生前找到父母。
她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只好边跑边张望,她跑得形象全无,但几乎没有人将多余的注意力分一丝给她,更多的是在原地悲痛哭泣或是疯狂想救人的民众。
到处是车子和人,把公路堵成了闹市一般,她原以为回来了就能阻止悲剧,可是真的回来了才知道,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单要找到车子找到人就不是简单的事。
她喘着气停下脚步,望着后方蜿蜒的公路,因为车祸无法前进的无数车辆停在原地,一目望去,视线里密密麻麻全是车子。
她停在原地,略茫然的双眼望天,心里涌起卑微的祈求——老天爷,既然你让我回来,那就让我找到人吧,不要这么残忍对我。
许是听到她的祈求,她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投往四周时,不远处响起一声爆炸声。
‘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无数人的尖叫,红色火光冲天而起,瞬间燃亮了近处的天空。
第一次爆炸了!
无数人在奔跑,从爆炸源地四散向外奔驰,企图离危险远一些,冉冉闻声迈步,却和人群相反,朝着爆炸中心而去——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他们的车子离着火的车子很近,不然后面也不会被牵连。
车祸现场有爆炸,这几乎引起所有人的恐慌,离爆炸源近的、还能动的人们都跑得不见身影,独留下那些跑不动的、或是因着亲人遇难一时悲悸在原处的人。
人少了,四周自然容易看清,冉冉近前,看见燃着火光的车子时,也看见和火光相邻不过数个车位的银色轿车——竟然这么近!
瞳孔瞬间放大,她惊诧得来不及多想,抬腿就朝轿车跑去。
一个穿着夹克的中年人正在试图撬开变了形的车门,这个背影一跳进眼睛,她的眼眶立刻蓄满泪水,在心里呼唤了一声——爸爸!
车祸的那天她同时失去爸爸妈妈,而这个时间的自己,却还没有。
不远处公路旁的树荫下,一个少女大声地喊着爸爸妈妈,她趴在地上,外套垫在身下,身上仅穿着薄薄的单衣,她的大腿,不知被什么划伤了,鲜血淋漓。
那人是她,妈妈就在车里。
银色的轿车被挤压得变了形,特别是车头位置,几乎看不见前排的座位,冉冉忍住心中阵阵凉意,冲到了轿车近前。
她根本不知道,妈妈这时候是在还是不在了。
她没有站在副驾驶座外,即是冉父试图撬开车门的位置,她从大开的后座车门钻进车厢。
她突然的举动让冉父吃惊,但妻子这时候正在危急中,他自然不会去对别人的救援客气,于是说了声多谢继续努力撬着车门。
车子里比她想像的还要挤迫,车顶已经变形塌陷,根本无法直身。
她半弓着腰,趴在驾驶座后方座位上,见到副驾驶座的冉母闭着眼倒在放下的车座位上。
她含着泪低声喊了声妈妈。
冉母的脸色十分苍白,冉冉战战兢兢把手放到她鼻端前一探,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失去意识,但气息仍在,尽管如此,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冉母的一双腿全嵌在变了形的座位里,大腿位置裤管上全是暗红色的血渍,显然情况不妙。
难怪冉父不选择从里面拖出冉母的办法了,这样子干拖行不通,最好的办法确实是从外面撬开车门,如果能撬开的话。
冉冉跪坐在后座,手向驾驶座旁边按钮伸出,将座位放下,自己爬上去。
前方的空间其实极少,车头全挤压在前座上,冉冉看了一会,手从前座细缝伸进去,企图将冉母的腿拉出来,可是,前座卡得紧紧的,几乎无法悍动。
“小姑娘,拿这个撬!”
冉父从车窗递进一支铁条,他也曾探过车内情况,如果不是自己个子太高无法缩在前座,他早就钻进去了。
冉冉抬头接过,立刻把铁条从缝隙插进去,企图把卡着冉母大腿的空间撬大一些。
“你……”冉父手还撑在车门上,神情有些疑惑。
刚刚刹那一瞥,他竟然把小姑娘看成自己女儿了?他按下心中涌起的怪异感,继续撬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