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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既是他的汤药,她根本不稀罕,还是早点睡去,反正熬那么几日,等这月事过去,她也就好了,她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顾锦沅。
    才不稀罕他的东西。
    此时她也是困了,只觉眼皮沉重,便这么昏昏睡去。
    她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第二日醒来后,她一起身,却发现身下竟是如注,厉害得很。
    当下心中大惊,她今年十五岁,癸水也来了两年,自然是明白往日自己应该是什么量,怎么好好的竟然如此之多,竟仿佛无穷无尽。
    这并不正常。
    一时胡思乱想起来,是因为过来燕京城水土不服,还是其它缘由,这么想着,抬眸间,猛地看到了旁边的熏笼,便想起来昨晚的熏香,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个味道,其中应是掺了几味药诸如红花鸡血藤等,那几味药,是舒筋活血的,自己本就是月经期间,活血化瘀之后,自然经量大涨。
    自己本就容易腹痛,经血不稳,年纪又小,如今这么大血量,这是分明要自己性命。
    顾锦沅当下挣扎着下榻,谁知道这么一下榻,只觉脚底下不稳,险些栽倒在那里。
    一时自然是好笑,想着自己也算是精通岐黄之道,不曾想竟然栽在小小的一个熏香上。
    若是由此落下什么命根,只能怪自己大意了!
    染丝见了她这样,也是大惊,忙问她怎么了。
    顾锦沅自然是不说,反而是让染丝扶着自己,稍作梳理,就过去见老夫人了。
    老夫人见到顾锦沅,本来是笑着,看到顾锦沅脸色惨白,也是心疼得要命,忙问怎么了,顾锦沅当即哭了:“祖母救我!”
    老夫人这里既是知道了,自然是马上惊动了府里众人,于是请大夫的请大夫,过来安慰的都跑来安慰,一时竟然围了不少人。
    那大夫来了后,却是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是姑娘家年幼,才行经头两年,月事不调也是有的。
    但是顾锦沅多少猜到了其中底细,她自然是不肯放过,恰好这个时候,她听到外面脚步声,隐约知道,那是男人的脚步,女人的脚步不是这样的。
    而这个时候,会过来老夫人这里的,也只有顾瑜政了。
    当下便道:“祖母我要回去陇西,我不在这里,我害怕……”
    周围自然好几个人都劝,都说在这里好好调理才好呢。
    顾锦沅此时其实身上乏力,只觉得连张口都不愿意,但是她自然明白,身陷囹圄,只能指望那位亲爹了,当奋力一搏,高声哭道:“我自昨晚回到房中,便觉难受,想必是这里气息与我不和,我还是要回去,不然只怕命丧于此!”
    旁边二太太三太太都在,听到这话,脸色微变了下,但到底没说什么。
    顾锦沅说完这个,已经是费了所有精力,当下虚软地瘫在榻上,再不能出声。
    一时被老太太哄着,就此睡去,昏昏沉沉的,她听到有人好像和老太太说话,又听到外面闹闹哄哄的。
    待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二太太恰好守在身边,她便问起来:“昨日里好像听到外面声响?”
    二太太颇有些尴尬:“并没什么声响,姑娘想是听错了。”
    顾锦沅勉力看了一眼二太太,看出她是在骗自己。
    她虽然依然气力不济,身上虚脱,但明显感觉下面流得已经止住,不像之前那么厉害,又养了这一夜,感觉好多了。
    精神好一些的她,开始胡乱想着,顾瑜政是怎么处置这件事的?
    他之前说了一些大话,仿佛多疼爱自己这个女儿似的,但是遇到这种事,他也是左右为难吧?
    当下顾锦沅也不多问,继续在老太太这里养着,一直养了四五日,总算好多了,这个时候,她也陆续从染丝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的经过。
    她那么一提,顾瑜政果然过去了清影阁去详查,去的时候,正有小丫鬟要收拾那边的东西,顾瑜政当即命人赶出去,把清影阁团团围住,禁止出入,之后命御医在这里搜查,最后查出来那晚的熏香中用了几味药,都是活血化瘀的,顾锦沅本就是小姑娘家,月潮才来了那么几次,哪经得住这种虎狼熏香,所以当夜便潮水如注,伤了身子。
    为了这个,顾瑜政大怒,已经命人严查清影阁所有人等,又去查那熏香来历。
    只是查来查去,胡芷云那里自然是绕不过的。
    为了这个,顾瑜政竟然叫来了胡芷云的外家,其中谈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根据染丝的说法,胡芷云的父亲离开宁国公府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之后胡芷云也是哭泣不止,又跑来老太太这里求情,闹了好大一场,最后终于被罚了闭门不出,诵经念佛,之后顾瑜政又命人彻底换了清影阁的人手,只留下了织缎和染丝两个。
    顾锦沅听着,倒是意外得很。
    她并不知道顾瑜政竟然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至少她隐约可以感觉到,为了自己,顾瑜政这是连他和胡家的情分都不顾了。
    不过意外是真意外,若说感动,却未必。
    当下她只做不知道,继续在老太太这里将养身体,如此又养了三五日,恢复了不少,重新回到阔别多日的清影阁,果然这里人都换了一遭,每一个见了自己都小心翼翼的,一看就是经过调理的。
    “国公爷对姑娘真是上心,不说这里里外外的丫鬟,便是屋内陈列,都一一让人查过,再不会有问题。”染丝笑着这么说:“姑娘知道底下人怎么说吗?”
    “怎么说?”
    “我听嬷嬷私底下说话,说往日国公爷对府中事一概不理,凡事都是夫人做主,一心只扑在朝政上,哪知道如今为了姑娘,竟是雷厉风行,把上下都整顿了一番。”
    顾锦沅看向染丝,染丝显然是惊讶的,也是笑眯眯的,仿佛与有荣焉。
    顾锦沅闷闷地坐在那里,心里也没有太多高兴,她只是想着,她应该去见见顾瑜政。
    这天,顾锦沅过去万象阁的时候,顾瑜政正在自那博古架上翻着几本书,见到她来了,微颔首,示意她稍等。
    他将那几本书放在一旁,才转首过来,却是打量着她。
    宦海多年,位尊势重,便是在自家的书房之中,一个眼神过来,也凭空带着几分威仪,让人心生惧意。
    顾锦沅也打量着这个爹,越看,心里那点感激越淡。
    看看这个人,沉稳练达,俊朗威严,这样的一个男人,才三十六岁,正是风华正茂最最好的年纪,有儿有女,有爵位享用,这辈子,他什么都不缺。
    他过得真好。
    而这个人越过得好,顾锦沅越觉得隐隐有丝不痛快。
    这让她想起来她那个一副薄棺材埋下的母亲,埋葬在陇西,一辈子不得返乡。
    “锦沅。”良久之后,顾瑜政才开口:“你没有什么话要对爹说吗?”
    “没有。”顾锦沅淡淡地看了一眼顾瑜政。
    要说什么,要对着他哭诉一番,还是感谢一番,反正她该哭的已经哭过了,他听到就行了……顾瑜政收敛了眸光,却是话锋一转:“扎花那日,到底怎么回事?”
    顾锦沅听到这话,微诧,之后才想起来,是讲的太子。
    她自那日回来后,就遭遇了熏香一事,折腾得不轻,姑娘家遇到月事,又遭这种暗算,头晕沉沉的,身上好无力气,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
    如今被她这一说,她才记起这桩麻烦事。
    “他欺负了你?”顾瑜政见女儿迟迟不答,一字字地这么问,声线中散发着阵阵寒意。
    顾锦沅经过这几日,也想通了,不再生太子的气了。
    平心而论,太子对自己不错,除了一些动作太过,让自己不喜外,其它的,至少没什么对不起自己的。
    再怎么说,他也救过自己的命。
    自己不痛快,无非就是人家可能有一堆的女人藏在某个阁楼里,而且他还很了解女子月经而已。
    如果不在意太子这个人,干嘛非要气鼓鼓的?
    这么一想后,顾锦沅告诉自己,如果你还生他的气,那就意味着你好像在乎这个人。
    你应该在乎这个人吗?
    不应该。
    既然不应该,顾锦沅告诉自己,那就不要去想了。
    招惹上这个人,以后的日子能过好吗?最好的结果无非是当一个太子妃罢了,但是她不是当太子妃的那块料,她没有那种度量。
    于是她坦然地望着顾瑜政:“父亲,或许父亲听到一些消息,但那必不是真的,我和太子之间并没什么,太子也不曾欺负我。”
    “好。”顾瑜政心里其实还是疑惑。
    这几日他已经命人追查这件事,不过却发现,在场的人竟一个都寻不到,连点确切都没有,至于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竟是再也没有人提及。
    他当然越发疑心太子,这是欺负了他女儿,却要封口吗?
    但是现在,看到女儿这样,倒是平静得很,并没有丝毫女儿家的羞耻或者羞涩,也就不想提及了。
    毕竟是当父亲的,追着女儿问这个,总是不太妥当。
    谁知道这个时候,顾锦沅却是道:“父亲,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就是。”
    “我想知道,父亲为何突然将我接回来宁国公府,莫不是想在我婚事上大做文章,让我嫁给哪位王公贵族,以此为宁国公府谋取利益?”
    “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瑜政望着女儿,声音低而缓。
    “难道不是吗?”其实顾锦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出来这个问题。
    是因为他对自己好像确实有呵护之意,以至于她愿意去问这个问题了吗?
    她淡声问道:“女儿在边疆十五年,父亲何曾想起过女儿?女儿的外祖母已经过世了两年,父亲何曾想起来女儿,如今女儿到了及笄之年,人人都知女儿生了花容月貌,父亲想起来女儿,把女儿接回来了?”
    这些话太锋利而直接,丝毫没有回避。
    她定定地看着顾瑜政,等着他的答案。
    顾瑜政望着这个明媚犹如清雪一般的女儿,默了好久,才缓声反问道:“锦沅,你以为我希望你来吗?”
    第46章 端午节的儿郎们
    从万象阁出来后, 顾锦沅回想着顾瑜政说的话。
    她这才想起来,第一次来到这万象阁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自己, 对自己说的话。
    他一直都不希望自己来?
    他希望自己留在陇西, 永远不要来?
    所以, 这么多年, 他对自己不管不问, 其实是怕自己来到燕京城遭遇不测,因为他知道,来了后, 那些把自己看在眼里的,都是位高权重的?
    所以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并没有欣喜, 反而是沉重地叹息, 问自己怎么来了。
    明明当时只要自己拒绝, 其实还是可以不来的。
    顾锦沅咬唇, 兀自在那双月湖边自己坐了好久,她可以感觉到,顾瑜政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一无是处,至少他对自己, 确实是护着的, 也是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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