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心公园人再少也是个公共场所, 杨炯被傅惟演的这句话惊得呆了呆,再看远处有人往这边偏头打量, 心里顿时觉得无语。他也来不及思考傅惟演当时到底是不是个童子鸡了,见这会儿跟他沟通不来, 干脆转身就走。
傅惟演笑嘻嘻地随即跟上, 去拉他的胳膊, 被他甩开。
再拉还是被甩。一直等到咖啡店前, 杨炯快走几步上车落锁,才降了降车窗,对他道:“你不是说我渣吗?那我渣一个给你看看。”
傅惟演一愣,直觉不好, 问他:“什么意思?”
杨炯没回他,在他快过来的时候倒车出去, 转头上路了。
傅惟演这下傻了眼, 在后面急急喊他:“哎!我我我我……”他“我”了半天没我出来,杨炯一看就是故意的,他的钱包和手机都放在了杨炯的车上,自己的车又被孙牧借走了。
傅惟演拍了拍口袋, 好歹从兜里翻出了一枚硬币。可是这里离着他家远, 直达的公交又是空调车,上车就是两元。其他车次他也不是很懂, 多年不坐公交,除了家门口的那个站点其他的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傅惟演拧着眉跟一旁的人打听,最后好歹等来一辆可以坐的, 只是下车后仍需要走很长一段路。
他跟其他人一块挤着上车,正是下班高峰期,车一来一众人蜂拥而上,傅惟演被人夹着上去,又被夹着往车后挪。长胳膊长腿这会儿也没多大优势,周边挤得太严实,脚上还被踩了好几下。等好不容易停停走走熬到了站点,走回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家里的灯开着,傅惟演松了口气,进门却发现沙发上的毯子还卷着,茶几上放着昨天的泡面桶,跟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餐厅里没有饭,厨房里也没人。等喊了声,再挨个屋子转一圈,人没找到,倒是在次卧里看到了一只行李箱。
那行李箱比较大,靠在在床头柜一旁,上次杨炯去剧组的时候用过,回来后傅惟演兴高采烈的把箱子放到了衣柜顶上,还想着以后再也不用它了,这会儿冷不丁瞅见,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过去把箱子放倒,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几身衣服,薄厚都有。隔袋里则装了剃须刀和牙膏牙刷,再往下翻,换洗内裤,日常用品一应俱全。
正迟愣间又听自己的手机响起,匆匆出去翻找,在主卧看到了。
杨炯来电,等他接起来了,并没有问他如何回家的事情,只是平心静气道:“我要出差一趟,为期六天,这几天不能去公司了,这事你跟你爸说还是我来?”
傅惟演从来没听杨炯提起过,这会儿有些难以置信,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又着急道:“你怎么突然就要出差了?以前也没听你提过啊?”
杨炯说:“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见得事事都要报备。”
傅惟演说:“那也不能这样吧,你出差这么多天都不提前吱一声,我刚看见你行李箱都懵了。”他自己也觉出不对劲,皱眉道:“你以前总说我不能冷暴力,有什么问题要摊开谈,你现在不就是在冷暴力我吗?”
杨炯说:“这算什么冷暴力?今天话也谈了架也吵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说什么了?”傅惟演诧异:“你就说你突然后悔了啊,可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后悔了,昨天早上不还好好的吗。要是为了韩韬那就更不明白了,他都结婚了你突然惦记他干什么?”
杨炯心里暗气,觉得他故意装傻,又咽不下这口气,问他:“他结婚你不后悔吗?”
“我后悔什么?”
“你们俩以前感情那么深,不管什么原因分开了怎么可能会不想呢?你这几年都没谈恋爱,不就是在等他吗?”杨炯道:“以前说你结婚是为了刺激他你还不承认,现在闹到这地步,你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
傅惟演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不好受了?结婚的事我说了跟他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不是我的事你们能不能别摁在我头上。”
杨炯道:“你看,我们,看来除了我还有别人这么问你是不是?是你同学?还是孙牧?”杨炯顿了顿,诚恳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俩感情的事别人插不了手,说话你也不听。不过也不要紧,现在结婚了又怎么样,等认清自己的本心后,都离了再重新在一块也不是不可能。”
傅惟演气得半天说不出话,觉得自己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忍了忍,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白搭,只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你是为了扫墓的事情生气,那我郑重向你道歉,这个是我错了。”他说完略一停顿,听那边没有出声,又道:“你现在在钻牛角尖,有什么话能不能回家谈?我错的地方我道歉,要打要骂随你,现在你躲着我,问题也解决不了。”
杨炯这次接茬了,却道:“不,这事责任在我,我挺能理解你,真的。咱俩一开始就是形婚,你要的就是个会做饭会收拾家务,回家能热汤热水的伺候你的保姆,我当时也不过是缺个帮忙应付职业危机,顺道跟我妈交差的道具。至于后来咱俩能继续,也不过是不想改变现状而已。”
“然后呢?”傅惟演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以前是我说你太入戏,现在看看,太入戏的是我。”杨炯道:“你的目标一直很明确,找个人照顾你,你这半年事业上很关键,所以生活需求大于精神需求,我对你来说暂时足够用了。可是我不一样,我这人没什么事业,拿着形婚当成了一辈子的家庭生活,所以精神需求大于生活需求。”
杨炯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认真道:“所以说问题的确在我,我需要重新考量一下我们的关系。因为现在你想要的我能满足,但是我想要的你给不了。等再过一阵子,你工作安定了,精神需求凸显,我也满足不了你的时候,那这段婚姻关系就是鸡肋。你遗憾,我也不痛快。”
傅惟演道:“你想要什么是我给不了的?”又道:“你要是不想做家务,那我们可以分着,实在不行请个钟点工也行。我知道你现在很累,新环境里压力大,也难免多想,但是离不离婚这话太伤人,我不想听,你也别随便说。”
杨炯道:“……我只是说出以后的可能。”
傅惟演立即道:“以后的可能多了,吃饭有噎死的,出门有被人撞的,工作还有过劳死的,你非要往最坏处想,干脆都别过,整天抱着哭得了。”他说完一顿,又缓和了口气道:“你现在在哪儿?”
杨炯闭着嘴不说话。
傅惟演叹了口气说:“你现在情绪不对,不想说那就等以后,但是离婚也好分手也好,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你要是再提,我就告诉咱妈。”
杨炯一下被捏住软肋,气道:“你这人能不能别这么霸道,动不动就找我妈,你当你幼儿园打不过找家长呢?!”
傅惟演嗯了一声说:“再不找老婆就跑了。这招好使就行。”又道:“你今天想在外面也可以,好好放松一下,我晚上要去值班,明天下午才能回来,最晚你明晚要回家,要不然明天我就请家长。”
杨炯说不过他,暗自生气,等挂了电话才想起正事忘办了。
他这天没去杨佩琼那,怕后者看出他和傅惟演在闹矛盾,所以收拾好东西后就跑到了雷鹏这里来躲清闲。但是没想到被雷鹏说了一顿。
雷鹏道:“你现在这么跟他说他能理解吗?昨天干嘛不骂回去?”
杨炯刚来没多久,在他冰箱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一包泡面要给自己煮,又被雷鹏劈手给夺下,给扔到了一边。
雷鹏道:“看看你现在都蔫成什么样了,还吃垃圾食品,点外卖去。”
杨炯只得拿着手机戳,要了一份辣菜,心情不好,又点了一堆甜品。等点完了才叹气道:“我忘了,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底气不足,他医院的事我都不知道,这不摆明了人家俩关系更好吗。”
雷鹏道:“管他关系好不好,先骂痛快了再说,要是傅惟演偏帮他你就连姓傅的一块儿骂,反正是不痛快了,就都不痛快呗,干什么还顾着别人的面子。”
“也不是顾面子,”杨炯低声道:“我不想得罪他。韩韬他爸妈还都在那位置上,以前他不少同学为了套近乎,几年不联系的都能找上傅惟演帮忙,可见韩韬这人本来就很难打交道。昨天我去接他的时候还在一楼瞅见了他们院长……”
杨炯心里憋气,却又难免瞻前顾后。毕竟傅惟演年纪轻轻就能到现在这一步,自身的努力是主要因素,但是他身边的人脉资源,不管是他爸爸他老师,还是其他人,都有着不小的助力。杨炯道:“我一句话听肚子里也就过了,但是要真呛过去,傅惟演要是帮他,那我俩肯定要掰,但是他万一要是帮我,又会得罪了韩韬。”
“说来说去你还是先考虑他,”雷鹏气道:“那以后韩韬要是阴魂不散,你就这样了?”
杨炯抿着嘴半天,最后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现在才需要好好想想。再者即便韩韬的事情过去了,我也不得不考虑下自己的职业问题。以前还想着干这个小公司挺好,但是这毕竟是他们家的,我拿人手短,自己在他们家的公司里干,回头再对这对那不满,难免被人说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他说到这突然想起今天的事情来,对雷鹏道:“哎你知道,这两天我还碰上弗朗了。”
弗朗的离开让杨炯心里痛快的同时还多了点忐忑,他刚接手这小公司,辞了一个最为勤恳的人,于公来说的确不妥。这使得他更为着急的到处寻找新人接替,第二天天刚亮,便拿着雷鹏给他打印出的一沓招聘启事出门了。
他第一次做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先随便进了几处小区,给人拿胶带贴在公告栏上,又或者贴在楼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