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拉着行李箱, 正在跟酒店联系接机事宜。他约好的是明天下午去找席桐,今晚过去了先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明天退房后再去席桐公司,时间正好来得及。
只是酒店那边出了一点小问题, 杨炯通过代理网站定的, 显示预定成功了, 但是刚刚打电话联系, 那边却说因为到店时间太晚,必须担保付款。
杨炯只得解释,现在已经在机场了,不会不去的。可是那边的前台坚持, 他只得挂掉电话,再跟代理网站的客服沟通。电话来回打了三四遍, 杨炯到机场的时间早, 愣是拉着箱子为这事忙了半天。
最后好歹协商好,他这上了一通火,手机电量也已耗去大半。包里忘了带充电器,杨炯看了看, 等下飞机后联系接机的车子应该够用, 至于其他,只得等到了酒店再说。
他拉着行李去排队托运, 却冷不丁手机突然嗡嗡作响。
杨炯看着傅惟演的名字,犹豫了一下,心里也知道他要问什么, 没想好如何回答,只得摁下。
那边却是接着又打,等手机自动挂断了,立刻又再响起。
身边有人不经意的打量过来,杨炯又怕手机的这点电被他打没了,最后只得接起。
傅惟演上来就道:“你在哪儿?”
杨炯说:“我在机场,今晚出差,你自己吃饭吧。”
“你还是躲我!”傅惟演气道:“我做了一桌子菜跟傻逼似的等你……你跟我说句实话就这么难?”
“什么实话?”杨炯忍不住道:“我跟你说了我要出差。”
“但是你没说今晚!”
“那你去医院也没跟我说是为了陪韩韬吃饭!”杨炯忍不住生气道:“做人不要太双标,你今天做了一桌子菜心疼,那我周六中午晚上两桌菜都扔了,我心不心疼?”
“我……”傅惟演顿时噎住。杨炯以为他无话可说了,却听那边道:“你站着别动。”
杨炯一愣,看着手机被人挂断,随后呆了呆,警惕的看了眼四周。这下没让他惊诧太久,傅惟演身上还围着家里的大黄鸭围裙,这会儿刚进机场大厅,已经目光锁定他直直的冲过来了。
杨炯下意识的拉着行李箱转身就走,傅惟演在后面喊他,他充耳不闻地越走越快。心里却忍不住暗暗羞恼——这个人干什么围着围裙,那大黄鸭的嘴巴上次不小心被自己扯掉了一段,他一走那鸭子嘴一哆嗦,简直蠢死了。再看周围,果然有人有意无意的总打量傅惟演,有点像围观小丑。
杨炯到底心软,走出了一段,实在不想丢人丢彻底,只得停下。
傅惟演立刻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就往一边走。
杨炯挣了下,低声道:“有事说事,别老动手动脚!”
等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傅惟演才放开他,道:“我今天五点下班,路上买菜买东西,回家是六点。做了两个小时的饭,糊了次锅,烫了次手,八点做完,打你电话不通,八点五分出的门。”他说完拿起手机,给杨炯看时间,又道:“机场路四个限速段,最高八十,我全程一百二,红灯抢了两次,被人压车一直鸣笛,要是你今天看新闻有人因为疯狂鸣笛被揍了,闯红灯出事了,超速翻车死了,杨炯,那说不定就是我。”
杨炯没料到这一出,急慌慌抬眼瞧他,再看他的大黄鸭围裙,一脑门的汗,心里顿时扑通乱跳,气短了下去。
傅惟演抬着胳膊擦了下汗,袖子上沾的油灰顿时蹭到了脸上,他也不知道,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问:“你刚刚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陪韩韬吃饭了?”
杨炯看他脸上刚添的两道黑杠,想要给他擦了,又强忍住,撇开脸道:“你周六忘了给我爸扫墓,不就是陪他陪的吗?”
傅惟演盯着他,眉心几乎拧成了疙瘩:“什么陪他陪的,你听谁说的?”
杨炯理直气壮:“他亲口说的。”
“什么时候?”
“那天你喝醉酒,去接你的时候。”杨炯说完,仍忍不住别扭,原来委屈的情绪又漫上来一点,道:“他还说你医院里烦心事多,你新收了个手下不省心,让我好好照顾你。那口气跟你妈一模一样,可是我凭什么听他的啊?他跟你亲还是我跟你亲?”
傅惟演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琢磨了半天,没吭声。
杨炯说完瞧他一眼,顿时气焰又低了点:“好吧,就算他跟你亲……”
傅惟演却打断他:“怎么算出来的他跟我亲?他跟我一块过日子了还是他跟我上床了?”
杨炯顿住,想起先前那一茬,这才道:“你们俩上没上过我哪儿知道,就算你跟我破了处,那我不也一样吗?”他说到这忍不住发散,又嘀咕道:“处男才遭人嫌弃呢。”
傅惟演还在琢磨事,听到这忍不住看他一眼道:“我让你不满足了?”说完顿了下:“最近是少了点,回去就交公粮。”
杨炯没想到话题跑偏,有些尴尬,忙扭头看了眼远处的航班信息。
傅惟演却伸手把他的脸转回来,俩人对视了一会儿,他才叹气道:“那天我不是陪他吃饭,是请别人的时候他自己过来的。”他说完顿了顿,诚恳道:“最近工作是有点烦心是真的,周六那场手术做了一个小时,下了手术台却被另一个病人家属骂了足足一下午……”
杨炯心念微动,诧异道:“他们为什么骂你?”
“最初是误会,家属投诉医疗事故。后来掰扯明白了又投诉我是男医生,给那个女患者指诊……有些事没办法,他要是找事,你不让他出了这口恶气,事情只会发酵到更大。但是医院想往我们科室增加女医生是真的,上个月加过两个,”傅惟演轻轻叹气:“其中一个是从别处挖的,手术做的很漂亮,现在跟我一块竞争副主任……我们这个科室刚分出来,相对工作轻松很多,但是没有大手术挣钱也少,行政方面要是下去了,以后不给大手术和出门诊的机会,不知道要再熬多久才能出头。”
杨炯没想过这些,这会儿虽然寥寥几句,也知道了傅惟演的难办。做医生光技术过硬不行。很多人最后吃的是名声,救过的人多了,本事传出去了,以后才能吃得开。可是现在傅惟演年纪轻资历浅,别人要是压他一下,不给表现的机会,那也只能慢慢熬。
杨炯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道:“要是你跟韩韬在一块了,要么一块办医院自己当老板,要么在现在这个地方,有个能耐的亲家撑腰,也没人敢为难你。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跟我在一块了,一开始只是形婚而已,你就不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傅惟演无奈道:“我跟你结婚的时候,他都回来很长时间了。我要想利用他的关系干嘛要折腾这一遭。”
“你之前不是说过你接我的那天打算接他?”杨炯看着他问:“后来怎么没接呢?”
“他已经坐了江志宏的车走了。”
“那你一定很恨江志宏吧。”
“……”傅惟演叹了口气,在原地沉默很久,才道:“既然说到这了,那我就跟你解释清楚。”
“我结婚的原因跟你说过,的确是因为想要个家,回家能够有个人说说话,做个热饭热汤。但是我之前工作忙,没有时间去认识别人,更别提从无到有的一一接触了解。韩韬回来的时候我考虑过他,也只是因为条件合适,熟悉,省心。”
他说到这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后来没复合,是因为我发现他这个人还是没变,对于别人的好感来者不拒,之前我对江志宏没什么在意,因为韩韬身边比他优秀又殷勤的人很多,李志宏王志宏能排长队,他实在算不上号。我因为我爸的事情,格外厌恶韩韬这一套,所以就打消复合的念头了。后来才遇到了你。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他要开医院,虽然我之前有过这个想法,但是初衷目的都跟他截然不同,我们分歧很多,事业也融合不到一块。”
“那我呢?”杨炯忍不住道:“你怎么不找你其他单身的朋友,怎么跟我碰个面就认定我了呢?”
“……这个,”傅惟演看他一眼,轻咳了下道:“刚开始是……馋的。”
杨炯:“……”
俩人对着沉默了一会儿,杨炯心里忽上忽下,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又看时间不早了,自己需要早点过安检,就犹豫着想要开口。
冷不丁傅惟演的工作手机响起,他接起来,那边不知道是患者家属还是下级医师,问了几个十分琐碎的问题。杨炯看他一时半会说不完,又看自己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干脆拍了拍他,指了指托运处,又用嘴型说了个“我先走了,回头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