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纾嗔道:“少戴高帽,我近来事务繁忙,还真的无暇教你造账簿。”
祁有望看了一眼外头那些茶商,心里有底了,她也不再纠缠,而是道:“小娘子今年的春茶看来卖得很好。”
茶亭茶山的春茶在李员外的推动下,在信州城的春茶市确实获得了不小的口碑。
然而周纾的脸上并无喜意,周家的春茶能获得如此口碑的也只有茶亭茶山的春茶,别的茶园所产春茶皆是与往年一样,只有中小茶商贪图便宜才买。
故而将别的茶园的春茶都卖完,也不过是填平了这三年来投入到新茶园的账目罢了,只有茶亭茶山的春茶能为周家带来一丝利润。
周纾不会为这一点利润而沾沾自喜,她要考虑的是更加长远的事情。
“茶亭茶山的春茶卖得好,但是别的春茶照眼下的卖出去的数量来看,来年还是会有不少需要低价处理的旧茶。”
低价处理掉去年的旧茶也可以为周家获得一小部分利润,只是对周家茶叶的口碑却始终无法得到提升,若非必然,周纾实在是不想这么做。
祁有望道:“小娘子知道屠户是如何卖猪肉的吗?”
周纾好奇地看着她,想知道她又有什么奇妙的想法。
“猪身上的肉按照区域来分有十一种,什么猪颈肉、里脊肉、五花肉、前后腿肉……还有猪下水等。一般百姓最爱吃五花肉,卖也是卖得最快的,卖到最后,总是会剩一些零碎的料,如猪下水等。所以为了提高效率和尽量将一只猪都卖完,屠户们往往会捆绑消费。也就是买一斤五花肉会搭配一些猪下水……”
周纾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卖茶亭茶山的春茶时,混杂着别处的春茶卖出去?”
祁有望道:“极品茶与普通茶混在一起卖只会拉低极品茶的档次,怎能混在一起卖呢?”
周纾不过是想看看祁有望是否是那种投机取巧之人,看来是她多虑了,这可是一位尝出茶叶味道不对都要维权半天的耿直主儿。
“我的意思是,你给茶亭茶山的春茶起一条名字,再将别的茶园所产的春茶另外起一条名字,凡是买别的春茶数十斤,便买茶亭茶山的春茶时,便可优惠些。”祁有望想起后世的那些营销手段,觉得用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妥的。
“若我是茶商,我要面向的客人肯定不只有权贵、富户,还有许多普通老百姓也需要吃茶的,买了那些普通春茶,并不会影响我的买卖,我反而还能用低一些的价格买进极品春茶,何乐而不为呢?”
周纾认真地思索这个办法的可实施性,实际上以前的她也考虑过这种方法,只是周家的茶叶并无特别的卖点,所以这种想法只能搁置下来。
如今茶亭茶山的茶叶便是卖点,她确实可以利用茶亭茶山的春茶,带动别的春茶的销量。
“看来是我眼拙了,竟不知祁四郎原来做买卖也是一把好手。”周纾笑盈盈地说道,夸奖祁有望也是真心实意的。
祁有望借坡下驴:“小娘子,我给你提了个好主意,你能不能教我造账簿?”
周纾笑骂:“你倒是一点都不肯吃亏。行吧,若我不教你,倒显得我薄情寡义了。只是眼下我确实没时间,不若改日得了空,我再教你。”
祁有望也不急于这一时,高兴道:“一言为定!”
——
周纾与周员外经过一番商讨,认为给茶亭茶山的茶叶另起一条名字是很不错的选择。
因为茶亭茶山的茶与信州普通的茶叶有着很显著的区别,可以说是一种新创制的茶叶,若想要让人熟记这种茶,必须要起一条朗朗上口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
思来想去,父女俩最终定下了茶园所在的楮亭乡为名的“楮亭茶”,并用以区分别的茶园的茶叶。
经过周家的包装,“楮亭茶”渐渐地在信州传出名声来,连喝惯了各种名茶的祁忱都偶尔会与友人提及这茶。
祁忱在刚回来的时候跟一开始的祁二郎一样,瞧不上周家的茶叶,直到他在方氏那儿闲坐时喝了一口后,才改变他的想法。
在他看来,“楮亭茶”的制茶方式确实不如大多数名茶,但是“楮亭茶”之所以能引起他的注意,是他发现这茶中并无添加任何香料,可是喝起来却颇为提神醒脑,夜里困乏时喝上一些,能让他专注地看书看到三更。
他已经年过半百了,精力和精神都早已不如青壮年的时候,而“楮亭茶”恰恰能让他回忆起年轻时候的活力模样。即使他面上从不夸奖这茶,可每日却都会喝上一盏。
祁二郎知道了他的喜好,“楮亭茶”便成为了祁家常备的茶叶之一,周员外因为多了祁家这笔稳定的买卖而高兴不已,每逢祁有望到周家串门,他招呼起来都热情一些。
陈自在将周员外的态度看在眼里,越发肯定他的姑父肯定在算计什么。
他寻思能让人这般算计的怕也只有周纾的亲事了,可以祁家四郎君的身份,只有周纾嫁入祁家的份,那周家的家业……
陈自在不太确定周员外要如何处理周家的家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周纾带出去的嫁妆必定十分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