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薄邵意那边有很长时间的沉默,大概是没准备好说什么,又或者说已经提前想好,但真正听到对方声音后又突然失语。
游屿先开口说:“我记得你以前挺能说。”
“啊……也是。”薄邵意笑了笑。
“我听我爸说他见过你,就想着这么多年没联系,我们……”
薄邵意说不下去了,游屿叹道,“是我突然跟你断了联系,是我不对。”
他也有想过再联系薄邵意,可对于当初的他来说太难了。薄邵意身上带着薄覃桉的影子,他只要见到薄邵意,听到他的声音,就不可避免地想到薄覃桉。
后来去国外,他换了联系方式,也不记得薄邵意的号码,学习紧张每天节奏快到飞起。毕业那段时间倒是休息了一段时间,但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又回国跟何之洲一起开公司。
他对薄邵意,始终是感激与歉意交错。
薄邵意的确是对他很好,帮了他不少忙,也让他得以拥有短暂平静且美好的中学时光。
长时间的不联系,最终导致游屿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这段友情,也不再想接受其他人对自己传达来的友谊。大概就像他和薄覃桉,他甚至潜意识排斥去医院。刚离开那两年,发烧感冒他都死扛着,直到有次差点烧成肺炎,室友急忙把他送去校医院。
校医院其实不算是正规医院,里头的医生护士大多都是学校医学院的学生。帮游屿打针的就是校学生会的学姐,大一不忙时游屿加入过一段时间,学姐对他有意思,整整追了他一个学期。
学姐心疼地问游屿冷不冷,游屿张了张嘴,一晃眼看到扎在他手背上的注射头,猛地坐起干呕。
他没吃饭,什么都吐不出来。
可他就是觉得恶心,厌恶至极。他呕地脸颊通红,颜色蔓延至脖子根,他恶心地热泪盈眶,大脑嗡嗡作响。
最终放声痛哭。
注射头在挤压下回了血,学姐连忙握住他的手让他放松,游屿却推开她拔掉针头光着脚往出跑,才刚跑出几步便被买粥回来的室友逮回床去。
“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他提议。
薄邵意:“好,什么时候。”
游屿沉吟片刻,“我有事得出去几天。”
其实游屿也不知道要在方家待多久,据方志材说方远吊着口气就等他回来。
“那之后见。”薄邵意笑道。
挂断前,游屿叫住薄邵意,斟酌道:“这些年你和薄医生一直在国外吗?”
“我上大学那会我爸在国内,后来又陪老爷子住了两三年。”薄邵意无奈道,“本来以为他不会回国了,不知怎么的又跑回国。”
“什么时候?”游屿追问。
薄邵意正欲回答,又忽然止住,好奇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听薄医生说你要订婚了。”游屿岔开话题。
薄邵意笑道,“她也跟我一起回国了,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一如游屿所见,薄邵意的智商似乎没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改变,还是那么容易糊弄。
虽和方家有联系,但游屿只去过方家两次,这是第三次,但也是最后一次。他和方远之间断了,也相当于与方家再无瓜葛。
方志材在村头接他,还跟着村里的村长。
一路上村长都围着他介绍村子里的现状,说是村里最近正在开发农家乐,村委会商量要怎么把农家乐的牌子打出去。
游屿听这话茬不对,停下脚步打断村长,“您有话直说。”
村长笑呵呵道:“村子里这些年出去的年轻人不少,但最有出息的就是你们家,我听你爸爸说你在大城市的工作跟那些网络媒体之类的打交道,怎么说你妈妈也是村里各家看着长大的,你爸爸生病大家伙也都照看着。”
“看着她长大?”游屿乐了。
“那又关我什么事?”
村长连忙拉住游屿道:“你是你妈妈的儿子,没有你妈妈你怎么能这么出人头地。”
游屿回头对方志材说:“他什么意思?”
方志材尴尬道,“小屿,你别怪村长,他就是太为村里着想,一时没想明白。”
没想明白?那想明白了还得了。
“村长,我敬您是个长辈。”游屿慢条斯理收回手,没生气,“我记得舒女士只欠过方家的人情,她说我母亲,我帮她还。”
“但我不欠村里任何一个人。”
“至于你们关照方远,方志材不是有个孩子吗?他才是方家真正的种,根正苗红。”游屿弯眸道,“我姓游。谁欠你们的,谁还。”
村长见游屿不肯,急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讲礼貌,请你办事又不是不给你钱,找平台需要钱,这钱村里出,只要你帮我们牵个线就行。”
牵线不得欠人情吗?
村长对着游屿讲道理,一直到游屿站在方家大门前,他偏头问方志材:“他什么时候回自己家?”
小时候的游屿或许还能被方志材这些长辈压一头,但现在的游屿过于柔和,笑里藏刀的柔和更令人招架不住。
方志材推门请游屿进去,将自个与村长关在门外。隔着门,游屿能听到村长的抱怨,夹杂着几句脏话,方志材好脾气地在劝。
当真一物降一物,方家在他与舒少媛头上兴风作浪,转头对村委会点头哈腰装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