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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成涵岂能放手?”
    “他当然不会放手,”夏兆柏冷笑着说:“他放手了这事就不好玩了。”
    黎笙插嘴道:“小逸,你放心,陈成涵那混蛋的一哥位置不是说坐就坐的。”
    “他要赢我,就必须去逼那些老东西吐出股权。”夏兆柏笑着说:“我顾着江湖道义不能对那些老东西下手,陈成涵可没这层顾虑。等着吧,我这么些年没解决的问题,现在一股脑交给他办。”
    我担忧地说:“但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夏兆柏亲了我一口,笑着说:“我无所谓,输了就输了,反正有你就足够了。”
    七婆此时带着一名厨子端着东西进来,见我们搂抱在一块,咳嗽一声,冷冷道:“用餐的礼仪都忘了?”
    我一把推开夏兆柏,规规矩矩坐下,等着七婆为我们布菜。七婆命人摆了一桌旧日林宅的好菜,全是我当年赞叹过的精品,老太太极为讲究中餐规矩,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令我恍惚之间又见到旧日林宅的饭桌文化。我示意他们两个摊开餐巾,开始慢慢用餐,时不时朝七婆微笑一下,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誉,总算把老太太哄得高兴了些。
    一时饭毕,上了甜品,果然是杏仁酪。我心满意足地吃完一碗,只觉唇齿留香,却撑得不行,夏兆柏好笑地看着我说:“几日没吃饭了?不知道还以为在法国被我虐待了。”
    “外头的怎么比得上家里。”我笑了起来,问:“给简妈打电话了吗?”
    “打了,她看到新闻,同意你在这住。”夏兆柏回答道。
    黎笙漫不经心地说:“最近,简太太好像跟某位男士过从甚密。”
    我知道笙爷断不会无端端提起这个话题,放下筷子,对夏兆柏说:“我希望简妈也住过来。”
    “我已经邀请了,”夏兆柏说:“她没有同意,说来这返工不方便。”
    “这有什么?”我说:“你不能派车给她吗?”
    “她拒绝。”夏兆柏忍着笑说:“她说她不是卖儿子,犯不着沾我夏兆柏的光。”
    七婆点头道:“简太太倒是好志气。”
    我脸上一热,看向黎笙说:“我还是不放心,笙哥,你知道我妈现在交往的人是谁吗?”
    “是个老实巴交的公务员。”黎笙微笑着说:“老夏已经让我把人祖宗八代都查过了,除了一点,基本上没问题。”
    “疑点在哪?”
    黎笙道:“他送你妈妈一只钻石表,简太太以为是假表就收下,但那款表却是真的。据我所知,一般公务员,可不会这么追女人。”
    我微微冷笑,看向夏兆柏,夏兆柏拍拍我的手说:“放心,我来处理。”
    “不,”我摇头说:“帮我查一下他的职务和账户情况,然后约一下这位先生,我要亲自跟他谈谈。”
    第章
    第二日铺天盖地的新闻均离不开前夏氏总裁夏兆柏携同□人返港的消息,财经版以关注恒生指数一派低靡的情况下预测夏兆柏此时回港对原夏氏公司股价升涨意义何在;而社会版则以传奇故事形式叙述这样一位白手起家的富豪在金融危机中全身而退的故事;娱乐八卦则关注他向来多姿多彩的私人生活,当然最终关注点落在此次高调带回的神秘恋人身上。也不知夏兆柏用了什么手段,各大周刊竟然均不知我的来龙去脉,一时间揣测云云,猜我为法国富商之子有之,或浪漫之都的年轻学子也有之,或出身低微但却被富商一见钟情而麻雀变凤凰的也有之。也许都市人窥伺的猎奇心理更喜欢第三个版本的故事,一时间关于美少年如何落难法兰西,年轻富商如何英雄救美,终于使宝珠不再蒙尘,成就一段佳话。整个将我当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嫁入豪门的烂俗电影主角。
    似乎在此个事件中,同性恋成分只是整个俗套故事中吸引人眼球的看点,但却没有带来我惴惴不安的鄙夷和嘲讽。这绝不是因为社会已经开明了坦然接受同志的地步,而在于,人们已经自动自觉将我套入那灰姑娘现代爱情故事的框框中,这个故事决定了爱情至上的道理,而至于我是个男人,只不过在满足都市人言情想象的时候多一道绮丽的色彩而已。
    无论如何,报章都刊登了我们十指紧扣,相视而笑的那个瞬间。我的脸基本上被大幅墨镜罩住,只看到尖细的下颌骨昂起。夏兆柏整张脸袒露人前,低头看我的那一瞬间,原本硬朗的线条柔和温暖,洋溢无需明言即能感受的爱意和宠溺。我第一次站在他者的角度看他,实在不能不承认,这个男人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真的很令人怦然心动。据说许多女人看到这一照片纷纷尖叫感慨,夏兆柏此时若参加竞选定能赢得许多女粉丝的支持,报章杂志戏称“师奶杀手”,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们俩的事公诸于世,第二日简妈即上门怒斥了夏兆柏一通,后来在我的劝慰和夏兆柏的保证之下才慢慢消气,却仍然忧心忡忡。我明白她的思虑,港岛是西化了上百年,然而骨子里却又固执保有中国传统的文化习俗和价值观,同性恋再怎么说,也不是能够拿出来长脸的事。我往后求学读书已定在港岛,那么人来人往便有不少风险,简妈担心的是这个。慈母之心,便是过虑也情有可原,我一再宽慰她,人活着不愧对天地良心就好,至于其他实在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再说了,万一真的有问题,我和夏兆柏都能解决。
    我没有细问简妈新交男朋友的情况,但看她换上玫瑰红裙子,脸上薄施粉黛,目光水润盈盈,却也知道那位未曾谋面的先生给予这个女人带来第二次爱情的滋润。所有关于此人的资料此刻都锁在我二楼房间的抽屉中,详细到他小时候搬过几次家,换过几所幼稚园。从字面上看,这位任职港府下属部门的公务员张先生倒是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但值此多事之秋,我却不能不心怀警惕。
    我通过夏兆柏,将这位张先生避开简妈,约来林宅,在林夫人当年举办下午茶的精致会客室接待了这位中文名为张德旭的先生。黎笙本着一如既往的八卦精神又冒充管家,板着脸将张先生领进宅门,特地绕了一楼回廊一周,将整个老式宅院的气派和豪华展现一番后,才慢吞吞领他进到光线充足的会客室。
    我听任黎笙玩这种把戏,因为我知道,在经历足够长时间的行走和足够令人眼花缭乱的上流社会生活场景在一个出身平凡的人面前展现后,已经隐隐给了这位张先生一个下马威。如果他足够聪明,那就该明白,这里没一个人是他惹得起的。黎笙唱了黑脸,则我需要唱白脸,我在黎笙推开会客室的门,唤了声:“简少,客人来了”的瞬间,便立即站起来迎接,带着训练有素的风度和微笑朝他伸出手去,说:“幸会了张先生,见到你很高兴。”
    张德旭明显愣住了,呆呆看着我,过了五秒钟后才在黎笙的咳嗽声中如梦初醒,伸出手干巴巴地道:“幸,幸会,我,我是张德旭。”
    黎笙忍住笑,我横了他一眼,微笑不变地握过他的手后飞快放开,说:“幸会,我是简逸。”
    “知道,你妈咪常常提起你。”他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笑着说:“希望我妈妈没有给你透露太多我的童年糗事。请坐。”我指了指沙发。
    张德旭小心翼翼地坐下,我不露声色地打量他,他长得比我想象的老气,幸而没有秃顶,模样看起来普普通通,放入人堆中当看不到,全身上下唯一值得激赏的地方就只有浆洗干净,熨烫笔直的衣服,为什么简妈会挑这么平庸的男人?我不自觉蹙眉,黎笙适时打断我的遐想说:“少爷,您的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
    “摆上来吧,谢谢。”我点了点头,对张德旭说:“英式的奶茶,可以喝吗?”
    “我不挑。”他有些拘谨地叠起手。
    “那就好。”我示意黎笙将东西摆上来,黎笙眼角含笑退了出去。
    我提起话题说:“张先生与家母认识多久了?”
    “大概有一年,”张德旭有点腼腆,说:“不过正式交往才在最近。”
    “我听口音,张先生不是本港人?”
    “我是台湾人,但早年来港岛求学就一直留在这了,”他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可惜呆了这么多年,粤语还是说不好。”
    我笑了,这个男人笑容中难得带着纯真,我忽然有些明白他的吸引力在哪,点点头说:“粤语是种古老的方言,比国语多出几个调,一般人要学确实很难。”
    “可你的国语说得很好,”他惊奇地说:“我在这里宁愿说英文都不愿讲国语,实在是港人说国语太可怕了。”
    我呵呵低笑,此时黎笙推门进来,将茶点一一摆好,这是待客的东西,比我平时用的要讲究和精细很多。我亲自为他调了奶茶,递到他面前的矮几上,微笑说:“请。”
    “不敢当。”他忙道了谢,端起来喝了一口,夸奖道:“好味道,你好厉害。”
    “没办法,我从小只有一个母亲,自然要学些东西来好好照顾她。”我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说:“张先生,你要知道,我对我母亲的重要性。”
    他疑惑地看着我。
    “说白了,你们俩的事,如果我不同意,家母一定会听取我的意见。”
    “你,你为什么不同意?”他有些急了,说:“你担心我对秀英不好吗?不会的,我一定会对她好……”
    “怎么个好法?”我盯着他,一迭连声问:“你积蓄微薄,薪酬有限,做了十几年事,却谋不到一官半职。除了工作稳定些外,你连住的地方都是政府宿舍,港岛一尺房动辄几万,恕我直言,我看不到你有什么能让家母过得好的保障。”
    “你,你年纪这么小,为什么学得这么,这么市侩……”他急了,结结巴巴地说:“有钱不是决定一切的,我是给不了秀英大屋住,也不能让她穿名牌衣服,但我会对她好。为她做饭,她累了,我可以给她捏肩膀,有空我会带她去爬山,带她打太极锻炼身体,以后退休了,我会带她回大陆,去看看她当年长大的地方。这些,这些都不是钱能够买的,我,我是没什么用,但我赚的每一分钱都会交给秀英管,总之我就是会对她很好很好……”
    他激动到有些哆嗦,我却冷冷打断他:“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什,什么?”
    “你的年薪我们都很清楚是多少,而且你刚刚的叙述,也显然要我相信有情能够饮水饱,但奇怪的是,我那天不巧在家母手腕上看到一款钻石表。”我冷笑着说:“你对此作何解释?”
    他脸色一下涨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我也不催他,慢慢端起茶杯再啜饮一口,才轻描淡写地说:“张先生,家母是怎么跟你描述我的?”
    他愣愣地说:“秀英总是说你很乖,很懂事,又孝顺。”
    我笑了起来:“你知道,做子女的,通常不会把自己负面的东西展示在父母面前。我除了孝顺、懂事外,其实还很认死理。”
    他抬起头,目光中有不解和些许的畏惧。
    “我的思维很简单,欺负我行,但欺负我妈不行。”我淡淡地说:“张先生既然不愿坦诚,那么我只好求助廉政公署,你知道,他们很乐意请人去喝咖啡的。”
    “你,你知不知道这是毁人的做法?你这么小,怎么就这么不善良?”张德旭怒道:“你要是我的儿子,我打死了都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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