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少恭死得太突如其来,许家默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怔怔地愣了一会儿,确定景少恭已经没气,忙用钥匙开了锁他的铁链逃走。可是他打开门就看到景少擎就站在门外,如平常一样一动不动,只是在幽暗的夜色下他看起来像鬼魅一般。
这一回许家默没有再相信他,直接从他面前逃开,而他也一直盯着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
“在逃出去的那一刻,我以为我终于自由了,可是我还没有逃出城日本人就来了,他们见人就杀,当时我想原来景少擎还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
李泉对着许家默的双眼,明明对着他,可那双眼中沉浸的阴森却把他的影子挤到了安放不进的角落,他知道许家默说的是历史上的哪一段,对他而言,对他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而言,那段历史可能只是一个印记,会悲愤会震怒会痛惜,可这些都不是许家默眼中的情绪。他不由地伸手揉到了许家默的脑后,他想告诉许家默那都已经过去了,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对真正经历过的人大概永远都过不去。
许家默大概也不想再提,一句话带过就说到了李泉的曾爷爷,那时李泉的曾爷爷还是个少年,病得快死又无人理会的少年,没死的原因是许家默救了他,可是许家默最后却死在他的手里。
“我带着他终于逃到了海边,那里有一艘出海的船,我们终于混了上去,我本以为我们终于安全了,可是船上却碰到了景家的人,因为我杀了他们家少爷,所以景家的人要拿我偿命。”许家默忽然笑了笑,把李泉握在他脑后的手拿下来放到唇边亲了亲,“你看,这都是命,注定的怎么逃都逃不掉的,你也是我的命。”
李泉想把手抽回来却没有成功,最终被许家默挨着舔了一遍,在颤抖中听完了许家默说的故事。
在许家默被景家的人抓住后,又见到了景少擎,那时他才知道景家的人已经在这场灾难中死了大半,景少擎做为家里最后的嫡系男丁带着剩下的人准备逃往海外,换句话说景少擎成了景家当家作主的那个人,所以在处置许家默的事上景少擎说了才算。
然而景少擎却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决定,他给了许家默和李泉的曾爷爷各一把刀,告诉他们想活下去就杀了对方,他们两人只有一人能活,而许家默并没有打算对李泉的曾爷爷动手,一直在寻找逃走的机会,可就在他找以机会的时候李泉的曾爷爷一刀捅向了他。
再之后许家默就死了,就算景少擎随便把他的尸体扔进海里,他顶多也就变成孤魂野鬼。可是景少擎却总是出人意料,他不只没把许家默的尸体扔进海里,甚至还一路带上了岸,最后找了大师给他招魂。结果那个大师只是个半吊子,让他阴差阳错成了得到了一般鬼魂数百年才能修到的力量,他顺理成章地让景家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迅速衰败。然后那个一直被景少擎安排给他守灵的少年,许家默对他谈不上恨,可也无法原谅,就在他准备杀死少年时,少年和他作了一笔交易,他附在少年的玉玦上回到了海的另一边。
李泉现在已经完全地弄清楚了当年他曾爷爷和许家默之间的交易,李家近百年的时间一直供养着许家默,而许家默保李家百年家业昌盛,代价是李家百年内的嫡孙许家默可以任选一人,成为他增长修为的祭品。
“不过有一件你可不知道!”许家默突然又动起来,李泉被他的突如其来弄得蓦然一惊,完全顾不上他说的什么事,只是下意识地呻|吟着听他继续说,“你毕业那年,李奕弄了一只欲色鬼在你房里,若不是我吃他,你可就被他给睡了。”
“唔——你说,什嗯?”李泉不成调地发问。
许家默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加快了动作,迷离地痴笑道,“多亏了他,不然我怎么会忍不住现身去找你!怎么知道你能让我这么快活!”
李泉完全失了理智,他听不清许家默说了什么,所有的意识都沉浸在感官的刺激里,最后究竟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他完全不知道。
余丛一和郑峪翔到李家的时候是第二天的傍晚,李家除了李泉和许家默谁也没在,两人一进门就古怪地盯着李泉。
“许家默,在房间里。”李泉亲自给余丛一和郑峪翔倒了茶,结果两人都嫌弃地摆手,连闻都不愿一下,他只好坐下来说正经事,“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无论他是人是鬼,三年前他确实救了我,可是如果要陪要李家所有的人,我——”
李泉最终没有说出口,余丛一紧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被郑峪翔推到了一边,然后上前对他说:“李泉,如果李家和许家默只能选其中一个,你选哪边?”
“当然是——”话到了嘴边,李泉却犹豫了,他瞪着郑峪翔对自己没出口的话不可置信,他其实到了嘴边的是‘许家默’。
郑峪翔接过余丛一点的烟抽了一口,然后说:“实话说我并没有把握能对付许家默,你若想选李家,那对付许家默全靠你。”
“什么意思?”李泉忙问道。
“意思就是我现在还没有能力收了许家默,若想阻止他只能靠封印,但是需要你把他带到封印之中。”郑峪翔风轻云淡地弹了弹烟灰,旁边的余丛一像是被什么呛到一样,噗的一声喷出来。
“小余,你怎么了?”郑峪翔忙问。
余丛一盯着郑峪翔怔了片刻,正回了表情说:“没事,你继续说。”郑峪翔当真转回去继续说。
“如果是你他大概知道那是封印也会进的。”
郑峪翔算到了李泉会同意,但是他没有算到李泉最后会主动地留下来。
当晚凌晨,郑峪翔和余丛一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告诉李泉把许家默带到符阵的中间,点燃符纸就出来,可是他们在李家阴森森的大门外等到了天亮都不见李泉出来。
余丛一伸着懒腰转头看副驾的郑峪翔问:“你搞这么多事干嘛?直接把他带出来他就能知道真相了。”
“小余老爷,你不懂爱情!”郑峪翔对着余丛一的愤愤不平高深莫测地勾起嘴脚,余丛一立即踩了刹车把车开出去,嘴里说道:“我懂爱你就行了!”
野性难驯的越野车张狂地开进了天光里,而一墙之隔的宅子里还是一片昏黑,李泉点了郑峪翔设定的符纸,按郑峪翔的说法只要宅子里的阴气不破,许家默就再也出不了这宅子,十年、百年,甚至永远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会选择留下来,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离开。
许家默走出房间,一路都带着轻笑地走到了李泉面前,往他脖子上套了个什么东西,他拎起来一看发现是当年他在神龛那里捡到的玉玦。
“这是?”李泉不解地问。
许家默搂着他的腰笑道:“你的,我很高兴你愿意留下来。”
李泉冷笑一声,忽然有什么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推开许家默,一个转身就再抓不住那个念头了。许家默再次靠上来搂住他,低声地在他耳边说:“没关系,我们的时间长得很。”
许家默说完抬起李泉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下去,嘴角带着不可抑制的笑意。
在他的身后一只绕着灯火的飞蛾突然飞起来,飞出了屋檐,却一下飞进了光明里,它茫然失措地又跌回宅院里,飞进了一扇半开的窗子,最后停在一盏油灯的碗沿上,而在灯的前面一口被暖光染上一层黄的棺材。
第70章 番外三
一大早, 盛夏的阳光就晃得人睁不开眼,王硕和王书益被王海云从福利院领回来,七弯八拐到了一栋独立的三层别墅前, 两小孩都被眼前的房子惊呆了,呆在院外的铁门前不敢进去。他们所在的县城也有别墅, 但是比起这栋房子来就像是农村的小洋楼一样。
其实这别墅并不算过于夸张,在C城来说也只是好一点的别墅而已, 但在福利院长大的两个孩子哪里见过, 他们预想的新家能一人有一张新床就已经顶天了。
“进来。”王海云对着发呆的两孩子吼了一句,对于他们这种反应他有些难以理解。
王硕拖了拖王书益的手才跟着进去,一路被领到二楼的一间房间里。
房间很大,摆了两张双层床,还有一个大衣柜和两张双人沙发,中间仍剩余了大块地方。住惯了福利院拥挤的八人间, 王硕和王书益都显得很欣喜。而且福利院的床都是70公分的铁床, 睡上去会咯吱作响, 比起这至少一米二的实质木床实在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王硕甚至想就这样跳上床去滚两圈,但也只是想, 没敢行动。
这时从门口进来另外两个男孩, 也就十来岁的样子, 王海云看着四个孩子,说道:“今天起,你们就是兄弟了,自己认识一下。”说完便转身退出房间把门关上。
四个孩子围成一圈相互看了看对方一眼, 其中一个稍高一点的开口说道:“我叫王征,来了一年了,十二岁。”他说话的声音很洪亮,样子却很深沉,完全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接是是王征旁边的男孩,他看了王硕两兄弟一会儿才说道:“郑峪翔,十岁,上星期刚来。”
王硕愣了一下,明白接下来该自己了,先笑了笑以示友好,然后说道:“王硕,九岁。”说完转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王书益,正想开口帮他介绍却听到他小声地说:“我叫王书益,八岁,王硕是我哥哥。”
王征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另外三人,很有风范地说道:“那么我是大哥。”然后依次从郑峪翔指过去,“二弟,三弟,四弟。既然是兄弟那就握个手吧!”说完首先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