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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回忆很长久,也很真实,可是我听着听着却觉得浑身有些冰冷。这种冷,不若外面的天寒地冻,有些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直觉想把他要说的话打断,可是张嘴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静静的听着他继续开口。
    他说那年他不过六岁,寒冬之日,天将大学,他随父亲入宫为三哥的伴读,因是第一次入宫,看到皇宫的威严自然是有些震撼和吃惊的,在内监的指引下,他慢慢的走着。只是途径御花园的时候,灾难来临了,他看到有个两个皇子在闹别扭,其中有个被推倒在地,那皇子站起身还未进行反击,他便被人领着走了过来行礼,当时的两位皇子便是我和五弟了。
    刚才那个被推倒之人在看到他之后,脸色通红,不等他请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上前一步把他推到在旁边的莲池中了,当时天很冷,都是穿的棉衣,入了水便往下沉,他只觉得浑身冰冷的疼,眼睛在水里睁不开,而后耳边只传来一阵哭声,随即他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之后,已经在府上了,据说太医已经来敲过了,父亲说,他之所以得救,是当时的四皇子,也就是我,哭的太厉害,把侍卫引了过来,而且我还因受了惊吓,因此大病了一场。
    父亲当时还对他说,他本是父皇要给三哥选的伴读,不过因为这场无妄之灾,也就耽搁下来了。父亲说这些时有些叹息,他当时虽然不明白深因,却也知晓自己错失了机会。
    再后来父亲问他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含含糊糊的说了,父亲在那时低声告诉他:“此事即便是发生了,你也要当做没发生,日后若是有人问你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便说你不记得了,明白吗?”
    他当时虽不知道为什么,却在看到父亲凝重的神色时点了点头。很久以后,他才听说,当朝的五皇子被过继给了某个皇叔,当时见到御花园发生过一切的内监全部不见了。当然这些都是后来之事,他听了微微笑了下也就作罢了,可是也就那时,心底隐隐留下了那个哭声的影子。只是后来,有关于四皇子的事,他总是会留心下来,渐渐的似乎入了魔。
    “当然了,所谓留意,也不是刻意为之,只是听到四皇子的各种事情,便会想起四皇子当时的救命之恩,就不由留意起来,直到从战场上返回,接到入宫的圣旨,心中突然觉得,这些长久下来积累下来的东西,似乎太多了,便忘不掉了。”最后卓文静淡淡的总结了一句。
    我听了抿了抿嘴,咧开嘴笑了下道:“那也就是说如果当初是别人救了你,你也会如此?”
    他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下,随后笑道:“没个这个如果不是吗?既然是四皇子,便一直是四皇子。”
    我听了嗯了声,漫不经心的垂下头,端起檀木桌上的白玉茶盏轻轻抿了口。茶很热,心底冰凉。
    “皇上,你怎么了,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天冷了。”正当沉默之际,卓文静开口询问道。
    我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道:“无碍,朕只是在想你刚才说的事。”
    他听了我的话,轻轻勾起嘴角道:“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让皇上笑话了。”
    我嗯了声没有说话。
    其实那件事我是记得呢,因为他几乎是我儿时的噩梦。
    那年我刚满四岁,母后正不受宠时,当时我在御花园随处逛着,看到了刚刚没有了母亲的五弟,他同我年纪相仿,脾气却是最为不合,三哥不在我面前说的话,他都敢给我脸色。于是在看到他难得恹恹的模样,我便上前和他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五弟当时心情特别不好,听了我的话之后脸色更是难看,便和我打了起来,我一时疏忽被他推到在地上,正想吩咐身边的内监教训他时,来了个陌生的小孩子,那孩子看我们的目光十分震惊,我自然是无比来气,又觉得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于是就上前一步把人推到在池子里了。
    五弟和几个内监都看了傻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而我也是,看到人沉到了水底,我才开始慌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就坐在雪地上开始哭,哭的撕心裂肺,引来的巡逻的禁卫军。
    再然后,我便是脑袋一阵空白,只记得一直在哭,那个孩子被侍卫救上来的时候,我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握他的手,发现却是冰凉一片。
    这种感觉吓坏了我,眼泪一直停不了,只好一直哭,哭道半夜发热,神智不清。
    后来母后给我请了很多道士,灌了很多汤药,大概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好起来。
    再后来,我没有听到关于这个孩子的消息了,而五弟更是不久便被过继给一位没有子嗣的皇叔了。
    那些个内监,包括我身边服侍的,更是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新人,流传着的事实真相是,五弟把人推进了水里,我哭着把人救了起来。
    许多年慢慢的过去了,很多事,我也就忘记了。
    只是那双冰凉的手却一直刻在心头,偶然想起总是让人心惊。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人会是卓文静。今天听他这么一说,我恍然心悸。
    若是他知晓实情,不知会如何。
    虽不想知道,可是我还是复杂的抬头看着他道:“那这些年,你可恨过推你入水的人?”
    卓文静因我的话愣了下,随后皱了皱眉,最后苦笑道:“说实话,那日过后,我的身体底子就有些差,大概调养了一年的时间才渐渐起效,后来学武也是比着常人多了几分辛苦,每次遇到心气凝滞时,心中自然是有气的,不过……终归他是君,我是臣,而且后来五皇子身体也很不好,我也成了大人,也就把这事给忘了。只是今日突然有些感慨罢了。”
    如果推你的人不是五弟是我呢?我在心里问道,不过这话我是不会说出口的,有些时候,秘密就该是永远的秘密。
    第070章 人心(1)
    过年这个日子是普天同庆欢喜满面的,再加上今年我因为重生之事,做了几件说得过去的功绩,本想趁着在祭天时向祖辈诉说诉说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心得,谁知年前二十八,我竟然病倒了。
    其实开始是有感觉的,只是有些头疼难受,便多喝了几杯热茶,没个在意,后来便觉得睁不开眼,肺部发热,说不出的难受,甚至总是出现幻觉,看到父皇站在我面前,神色带着凌厉和深深的失望。最后更是张开眼都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隐隐听到母后责骂张廷玉和卓文静的时候,我清醒了那么片刻,喉咙疼的不能张开嘴,我便看着卓文静,他忙走到我面前,我抓着他的手后,又睡了去。
    脑袋陷入黑暗的时候,我想,我这么抓着他,母后总不好在强制的让他离开,然后找他的麻烦了吧。
    这么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张开了眼,张开双眼看到的便是满目阳光,太过于刺眼,忙闭了下,而后缓缓再张开。
    “皇上醒了。”这次张开眼倒算是真的清醒了,刚醒便听到卓文静的声音,那声音极为暗哑和低沉的,我听得不由的心中一紧,忙转头看向他,只见他正坐在床边,神色憔悴,脸颊苍白,眉眼微垂,睫毛留下的暗影打在眼帘之下,让他看上去格外的累似的。
    我看着有些心疼,忙抬手想去抚摸下他的脸颊,浑身无力不说,抬手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握着他的。
    卓文静忙抽开手,上前服侍着我起身,又在我背后垫了个枕头后吩咐元宝奉茶,然后看着我低声道:“皇上发热了好几日,先别急着开口,伤着喉咙。”
    我听了点了点头,元宝把水奉上来,我就着杯子喝了几口,感觉喉咙湿润了些许后,才哑着嗓子开口道:“我这是昏迷了几日?”
    “三天。”卓文静低声道:“皇上也是个大人了,身体不舒服都不说的吗?这次若不是元宝机灵,皇上……”
    说道此处,他没说下去了,我心中一顿,忙低声道:“这次是朕的疏忽了,让你担心了。”三天,年已经过了。我皱眉,那祭天这些事是谁做的?
    卓文静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忙看向元宝吩咐道:“元宝,快去给母后传个信,皇上这几日病倒了,母后很是挂念呢,还有……把大皇子也叫来,就是是皇上想他了,这个时候他也想着皇上的呢。后宫其他处也都去知会一声,让她们不必担忧了。”
    听了卓文静的话,我扬了扬眉,这个时候按说不该叫沈云前来的,不过,我刚清醒过来,脑袋一片混乱,什么都不想想,既然卓文静这么吩咐了,那就让他来吧。
    元宝听了他的话忙笑道:“皇后说的是,太后和其他宫里都已经吩咐下去送信了,大皇子那里奴才亲自去一趟的好。”
    卓文静嗯了声。
    元宝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我看着卓文静道:“母后没有为难你吧?”
    他道:“怎么会为难我?母后怪罪也只是担心皇上的身体罢了,何况母后说的是,的确是我们照顾不周,不然怎么会连皇上病了都没有瞧出……”
    看着他满目黯然的模样,我忙打断他的话道:“这又不是你的错,是我心思太多,没注意,夜里起风,着了凉罢了。若说错,也是我的错,自己没个忖度。”
    “皇上有什么心思非要憋在心里吗?难道不能和微臣说说吗?”卓文静听了我的话,脸色并没有好看起来,反而有些失神的看着我道:“太医说皇上这病,若不是满腹心思岂会不自知。”
    我顿了顿,没有说话,其实有些心思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到底还是有关那个小时候的事,知晓是他之后,我虽然不在乎小时候到底如何对待那个孩子的,可是倒也心惊,怕他知晓了事情真相会如何,这么惊心着,便觉得见了这人,心里便有些压抑,所以过了小年之后,我便留宿在蟠龙殿了。
    没想到,独睡几天之下,竟然这么病倒了。而且还是一病不起的那种。
    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汗颜,抬眼之际,卓文静还在失神中。正当我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母后前来的消息。
    通报之声刚落下,母后的身影便出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太医院的几名太医。
    母后看到我,眼圈一红,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坐下,吩咐太医前来把脉,我看了几名太医一眼,却不见张廷玉,于是皱眉道:“张廷玉呢?”
    太医我也只相信这个人的,其他人的话我都保留三分,没想到我这么轻轻问了下,房内一片寂静,母后淡漠的开口道:“张御医年老体迈,禁不起风雪的,病了,哀家准许他休息两天,皇帝,你莫要在此刻任性了,让其他御医给你把把脉,看看身体情况。”
    听了母后的话,我也没有多想,伸出手,让人把脉。
    几名御医轮番把过后,面露喜色道:“启奏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皇上气脉已通,只要吃上几幅药,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母后听了嗯了声,道:“那就去开药吧,若是皇上再有个什么不甚,小心你们的脑袋。”
    几名太医忙保证着,而后离去。
    等他们离开后,我看了看母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随即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母后则道:“皇帝没事了,哀家的心也就放下了,哀家也就不打扰皇帝休息了……”正当母后说着这些的时候,门外传来沈云来了的声音。
    我抬头看到母后的神色恍然顿了下,而后本该站起身离开的她又坐了下来,我眯了眯眼睛,看了眼卓文静,卓文静垂下眼帘,事情似乎有趣了?我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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