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感到惊讶,看着由晟,哪怕四周灰蒙,但能可知他眼中满是情感。
“海外广大,番国夷岛数以百计,和你一样的人肯定不少。”赵由晟仰头看天边一轮淡月,它不知几时爬上夜空,吟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陈郁也会吟诵这首诗,但还是在此时,他才真切觉得它是那么特别。
“沧海月明珠有泪,说的就是海中的鲛人,可见,古人不仅知道鲛人存在,且还用诗歌去咏颂。”赵由晟明显出于安抚,世间之人,能有几人能亲眼见到鲛人呢,多半当做奇闻记述。
“阿剩,你不觉得……觉得可怕吗?”
此时天已昏暗,只能见到眼前人的轮廓,陈郁看不清由晟的表情,但听他应了一句:“有什么可怕。”
是的,有什么可怕,我又不像书上说的妖怪会吃人会害人,我也还是我啊,陈郁想。
“番医跟我说,等我长大了,如果我不想变,就不会再变成那样……”声音很小,却说得笃定,陈郁想等他长大了,一定会有这个能力的。
“这样便好,能避免使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小郁,你能预知风雨,领航船舶,这份能力常人求而不得。”
陈郁瞪大眼睛看向赵由晟,他从没想过这个用途,先前也未意识到自己预感风雨的能力,原来来自于半鲛的身份。
可见这个身份,并非只给自己带来“丑陋”的原形,父亲是海商,或许长大后,能给父亲帮上忙。
昏暗的四周,陈郁已经看得不清楚好友的模样,陈郁忽然产生一个念头,站在身边的这个阿剩似乎更为年长,更为沉稳,夜幕下,他黑色身影似乎也较往常来的高大。
陈郁终究没能真正察觉到赵由晟的不同,因为他待他一如既往的好,一脉相承的好。他不知道在那天清早,他从赵家醒来,拿出被子里赵由磬乱扔的玩具,见到飞入室的银杏叶,随后赵由晟走进房中来,从那时起,他的阿剩就已经不是之前的阿剩了。
“小郎君,舍人,快回屋!外头漆黑风又冷,你们当心脚下,我提灯去照你们。”
墨玉催促的声音从院子的方向传出,想她提灯照路,要过来接人了。
“阿剩,我们躲起来,不让她找着。”
陈郁忙伸手去拉赵由晟的手,这个念头也是一时兴起。墨玉在,两人显然不能说悄悄话,他不想有人来打扰他们。
他的手有些凉,手不大,软软的,赵由晟的手覆上,手心暖意传递。
赵由晟不声不响,由着陈郁拉上他,一起躲在角落里。那是长廊拐角处,一个凹进去的地方,位置不大,两人得紧挨靠在一起,才能藏住身子。
没一会儿,墨玉提灯过来,发现无人,她举灯把四周照了照。起先没寻着两人,在一旁嘀咕,这是去哪了,来时明明还听到说话声。
陈郁保持安静,头贴靠着赵由晟的肩,赵由晟揽着陈郁,一只手搁他腰侧,一低头就闻到他身上的香气。
小少年仍有份玩心,偷偷地探出头去看墨玉。
“好呀,肯定是躲起来了!”
墨玉机灵得很,往灯火不易照见的地方寻,很快就教她寻着了。
通红的灯火,打在赵由晟脸上,墨玉见着像似被他搂在怀里,正露出笑容的陈郁,她“噫!”地一声,十分惊讶。
也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赵由晟没理会她,陈郁自然更不可能往那方面想。
在陈郁恳求下,墨玉把灯笼挂在阑干上,还是由着他们在长廊交谈,虽然外头伸手不见五指,风冷呜呜叫,但他们就喜欢待长廊吹冷风,墨玉也就不管了。
听闻后天一大早,赵由晟就将离去,跟赵父前往宁县,希望小郎君不要哭鼻子才是。
墨玉走后,长廊寂静,只有昏黄的光笼罩着两人,陈郁这才又在昏暗中,看见赵由晟的模样,他惆怅:“阿剩,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依依不舍,莫名的,从秋日起,他跟赵由晟就很难在一起玩,突然地,他又要去宁县了。
赵由晟说:“元旦应当能回来。”
陈郁在心里默默算着日子,也不算要等很久,年一过阿剩就能回来了。
“小郁还去魏先生的书馆就读吗?”赵由晟觉得陈端礼会另外安排吧,魏先生的书馆并不适合陈郁,这家书馆唯一好处只是离家近。
赵由晟清楚陈端礼之所以将陈郁送去,在于陈郁那时从南溪回来泉城,他在南溪受到祖母虐待,变得沉默寡言,也不跟人玩耍,本以为书馆同龄人多,能让他渐渐开朗起来。
书馆学生是多,也总有几个刺头,性格温和的学生反倒会被人抓弄。
“不去了,爹说等来年春天,就请个先生在家教我。”
“那般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