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绍戎走到了御案前。
他双手叉腰立了一会儿,眨眨眼睛,左手在案上一撑,一屁股坐了上去,向男人肩膀边倾倒身体,吧嗒,手肘撑在案上,拖着下巴,吊儿郎当挑眉道:“亲儿子回来了,也不舍得抬眼见见?”
话音落地,他随手捡起一支笔,潇洒地在手中转了一圈。
如他所愿,段枢白将眸光从奏折上收回来,转向面前的男人脸上,凤眸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表情不动声色,从对方手中抢过那支笔,淡淡道:“还以为你不会回来。”
段绍戎咬牙切齿,一拍桌子,愤愤道:“再不回来,你儿媳妇都要嫁给别人了。”
一个月前,段绍戎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一封威胁信,写信的人是他的亲爹段枢白,信上说,如若三个月内他还未回京,便要下诏收孙家公子为义子,为他另觅良婿,早日成婚……
段枢白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嫁给别人有什么不好的?我和你玉和爹爹帮着看过,汤喆汤大人府中的二少爷,岳阳侯府家的探花郎……个个都是京城儿女争嫁的好儿郎,委屈不了若徵。“
“徵儿从小在朕膝下长大,早就算得上半个皇子,有朕和皇后护着,无论嫁去谁家,都没人能欺负得了他。”
听着他这些话,段绍戎的眼睛越瞪越大。
“!!!!!!”
还真敢想?
还真给若徵相看过夫婿?????什么二少爷、探花郎,那都是些什么玩意???
看着眼前段绍戎瞪得圆鼓鼓的眼睛,段枢白在心里憋笑,努力板着脸,一本正经地继续补刀:“他们总比某些十来年不见人影的家伙要好上太多——”
“你!!!!!!”
段绍戎气急,一个没忍住,一拳挥了过去,段枢白闪身避过,伸手抓住他手腕,抬腿揣了上去,段绍戎当机立断在御案上滚了一圈,借力躲过。
两人拳打脚踢对了几十招,御前书案也早已在过招间被踢翻倒地,案上的文书和笔墨纸砚散落了一地,门外的侍卫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连忙急匆匆提着刀进来护驾。
带刀的侍卫排成两列,领头的侍卫长看着殿中的情形,面上犹豫:“陛下,这……”
段枢白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没事,你们下去吧,等会叫人来清理干净。”
“是。”
侍卫们低着头退出了大殿。
段绍戎歪了一下头,吹了吹额前因为打斗而垂下来的几缕头发,揉了揉手腕,关节发出咯吱的声响,“老爹,你还真是老当益壮。”
段枢白笑着走到他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瞎说什么呢,你爹可还没老。”
再看看眼前捂着头的人,段枢白的眼睛里含笑,摇了摇头,轻轻道:“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毛手毛脚,又冲动,连爹都敢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眼睛里带着欣慰,看着旁边已经和他身形差不多的男人,回想起当初那个不过他膝盖高的小胖墩团团,抱着他爹的腿,淘气着要爬上他的肩膀……
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也长大了。
“还不都是你给惯得。”段绍戎摸着鼻子笑了一下,学着记忆中萧玉和的语调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还记得小时候他刚学拳脚功夫,总觉得爹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最开始是崇拜,后来就总想有一天能赢过他,尽管总是输,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挑战爹。
段枢白被他缠得烦不胜烦,跑去求助萧玉和,说这个孽子总想骑到他爹头上……然后萧玉和就一脸嫌弃地说了这句话。
想起了当年的事,两人同时笑了笑。
段绍戎弓起手肘推了推身边人的胸膛,段枢白大手一挥,揽住他的肩膀,哥俩好地说悄悄话:“戎儿,等你和徵儿成婚后,咱们就准备继位大典吧。”
段绍戎斜了斜眼睛,狐疑道:“不是刚刚还说没老吗?怎么就要退位了。”
段枢白握拳咳嗽了一声,“我是没老,但是你玉和爹爹……”
“难道玉和爹爹他——”段绍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不不,别瞎想,你玉和爹爹好着呢。”段枢白清了清嗓子,在脑海里快速整理思绪,一眨眼间就编织好了语言,继续说道:“唉……你知道吗?这么些年来,我一直觉得愧对了你玉和爹爹,你知道你玉和爹爹最爱看一些游记杂文,每每都要将那些美食美景抄录下来,日日拜读,心驰神往……”
“我有心陪他游山历水,看遍世间繁华,却囿于京中俗事,未能脱身……所以,戎儿,你已经长大了,你应该肩负起你的责任。”段枢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段绍戎皱起眉头,一脸犹豫:“可是这……”
段枢白向他使了个眼色,加了一注筹码:“你也不想你玉和爹爹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