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解决的办法出来了,谁家要敢跟他过不去,高长就搬把凳子坐他们家门口号丧,一嚎老半天,谁劝都没用,他娘的,看你们怕不怕死。打那以后,就再没人敢欺负他了。
高考一结束,高长就卖房卖地奔市里去了,从此开始了幸福快乐的大学生活,城里的人不像村里,从来没人嫌他命硬,住校几年,高长他们宿舍也没出过命案,日子过得挺安生。
高长这厮大一下半年就开始在学校各栋宿楼间游走,专门推销化妆品护肤品,生意相当不错,女生男生的东西他都卖,女生的花样比较多,男生大多就是洗面奶,当然,也有少数几个跟他买过唇膏和粉底液的。
想想那几年真可谓是顺风顺水,还顺便泡上了他们系的系花。毕业以后日子也不错,城里没啥好,就是自由,忒自由,没人吃饱了撑着查你的祖宗十八代,关心你是不是几代单传是不是克父克母。
基本上,高长觉得他的人生没有太大的遗憾,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也有那么一两件。
其一就是他高中的时候,高二那年,某一天高长同学晚自修结束回家的时候,有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黑狗,一路跟着他到了村里。高长那会儿还是青春期少年,心软,就把它带进了自家院子,还给泡了包平时不舍得喝的奶粉。
那小狗跟他的感情非常好,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跟着高长走半个小时山路去上学,每次都等高长快到学校了,才依依不舍地在山坡上停下脚步。晚上高长晚自修结束了,也都能看到这只小狗等在那里,一人一狗在手电筒昏暗的灯光下一起往村里走。
对从小孤苦伶仃的高长来说,这只小狗是难得的同伴,时间长了,几乎就像是兄弟一样,高长买两只包子,必然就有一只包子会进这只小狗的肚子。
可是好景不长,不久之后非典来了,他们家小狗好死不死还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发起了高烧,那时候高长的奶奶还没过世,就上山采了草药煮了给它灌下去,可就是不见好。
很快他们村里就都听说高长家的小狗发烧了,村长找上高奶奶,让她把这只病狗处理掉,奶奶也答应下来了。晚上奶奶对高长说,这只小狗也不知道得的什么病,村里的人都怕,咱们把它送走吧,命大的话它还能自个儿活下来,留在村里,迟早得被那些人打死咯。
高长觉得奶奶说得有道理,而且他知道他们家在村里没有地位,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奶奶为难,就答应了。
那天他亲自把小狗送到很远的一座荒山上,回来的时候不许它跟,小狗倒是很听话,就是那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看得高长心里难受,那种感觉,大概就叫做愧疚吧,真的是很愧疚,当初他把他们系花破处的时候,都没那么愧疚过。
老实说,给人家系花破处的时候高长也是很愧疚的,那姑娘看着挺放得开的,哪个晓得她原来还是个处啊,要知道的话高长肯定得更慎重一点,起码不能叫那种一个晚上三十块的房间了,起码得叫一百的。
这也是他一直都觉得愧疚的事,不知道对方是个处,稀里糊涂就给上了,结果自己也是个处,啥滋味都没上出来,几天后就和平分手了。
可高长不能跟人家说自己也是个处,不是因为能力不行,就是技术还不太成熟啊。他也不能跟人家说,其实你是处我也是处,咱俩谁都不吃亏。
反正为了这件事,高长这几年没少受那个女人的使唤,那个当年的系花,在这个城市混得不怎么样,没结婚,工作也一直稳定不下来,五六年里搬了二十来次家,每一次都喊高长过去帮忙,高长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也没拒绝过。
自从太阳出毛病以后,他们这个城市很快就乱了,手机也没信号,网络也瘫痪了,高长联系不上那姑娘,城市公交系统也停运了,只好靠两条腿走过去,打一个来回要两个晚上,结果还是没找到人。
高长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偏偏对她那么上心,也许是愧疚在作祟,也许不是,但反正不是什么情啊爱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下午七点半,有人推开了高长的房门,摸黑把手里的一罐子水放在高长房间里的床头柜上,然后又喊了两声,高长,高长,见没人应,就往床上摸了过去,一摸,是冷的。
一会儿,就有几个人一起进了这个房间,用床单裹一裹,就埋在他们小区的花圃里。
把搓衣板插土包前面充当是墓碑,上边是用水果刀划出来的几个歪七扭八的汉字:“高长,男,享年二十八岁。”
第 2 章
少年时的高长爬上一个上坡,把大黄放在地上,然后摸了摸它的头说:“我要回家了,这一次你不能再跟着我,听到没有?”
“呜……”大黄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轻轻呜咽了一声就算是回应。
“你这是同意了吗,那我走了啊。”高长站起身来往山下走了大约有十几步,见大黄没跟上来,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折了回去。
“天都快黑了,你得找个地方待着,晚上露水很重,你本来都已经在发烧了。”
“呜呜……”大黄抬头看了高长一眼,然后继续趴着。
“我差点忘了,口袋里还有一块糖,帮你剥开吧,吃完了以后就没有了。”
“呜……”大黄伸出舌头舔了舔糖块,然后叼起来嘎嘣咯嘣嚼两下,就吞进了肚子里。
“大黄你真听话,要是你不生病就好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高长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站了起来,慢慢往前走,走几步,就要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大黄就蹲坐在后面的一个小土包上,眼睛湿漉漉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因为光顾着回头,高长没仔细看脚下,被一块突起的石头拌了一下,脑门磕在土路上,“砰”地一生响,好久才又站了起来,他晕头晕脑地看着四周的环境,然后又看了看身后的那只小狗,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
高长三两步走回到土包前面,蹲在他跟前的那只只有成年人巴掌那么大的小黑狗就叫大黄,让他上辈子愧疚了十来年的债主。这会儿它正生着病,发高烧了,小风一吹还打了个脆生生的喷嚏,鼻头湿湿的,眼眶也很湿润,眼睛红红的,身上的毛都贴在皮肤上,看起来病恹恹的有点吓人。
高长这会儿心情相当不错,弯腰一把将小狗抱在怀里:“走啊大黄,咱回家。”
真没想到,重生这种好事竟然让他给碰上了,看来是老天爷良心发现,觉得这些年实在是太亏待他了,终于决定要做点补偿。高长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走,不过在进村子之前,他还是把怀里的大黄用衣服挡住了,不能让那些人知道大黄没被送走,不然又得唧唧歪歪好久。
至于大黄为什么叫大黄而不是叫大黑,这完全是因为高长听了奶奶的话,当初这只小狗跟他回家的时候,他本来给它取的名字叫小黑,但是高奶奶说他们本地的土狗小的时候都是黑毛,等长大了,就都是黄毛。管一条黄毛狗叫小黑,那真是挺别扭的,于是高长就给它换了名字,叫大黄。
回家以后高长就把大黄安置在自己房间里,他们家在村里三合院拐角的地方,有两堵墙都在三合院外头,另外两堵墙跟别人家的墙壁是挨着的,只有一道一米多宽的小门是对着三合院的。
房子挺宽的,就是只有一层楼,外面厅里是泥土地面,跟厨房没隔开。房间里边倒是铺了木板,只不过这些木板也不知道是哪个年头铺的了,腐朽得厉害,地板上一个一个的洞,一到晚上,那些老鼠就窜来窜去在他们家来去自如,吵得人几乎没办法睡觉。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高长给大黄送了点饭进去,它用舌头都没舔几口米饭就不肯再吃了,高长只好把那些剩饭端到后院去喂鸡。
他们三合院外面是大片大片的竹林,竹林里还有一些倒塌的石头房子,看起来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高奶奶在石头墙边种上一些南瓜苗,春天吃苗夏天吃花,到了秋天还有南瓜吃。除了南瓜苗,还有一些乡下人常吃的蔬菜,都是好种又容易活的,随便种点,就够他们祖孙俩吃一年的了。
还养了一群鸡和一群鸭子,鸡鸭晚上不睡在家里,在石头墙边用竹棍和稻草搭个棚子就行了,屋后还有水渠,水是从三合院正后方的水池里流出来的,经过三合院的外墙留进村口的一条大水沟里,沟里有螺丝也有泥鳅,鸭子们喜欢在里面扑腾。
重生之后的第一顿饭,高长吃得很多,奶奶做的韭菜炒蛋真的很香,自家后院里种韭菜,自家老母鸡生的鸡蛋,实打实的健康无公害。
“长啊,你怎么又把大黄给带回来了?”奶奶的牙齿都快掉光了,说话漏风。
“奶,没事,我让大黄待在房间里不出门,别让他们看到了就好。”自己上辈子就为这事愧疚了许多年,这辈子说什么也要保住大黄,好歹他现在也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了,连条狗的保不住,说出去叫人笑话。
“那你可得防着点。”
“晓得了。”说着高长又往自己嘴里扒了一大口饭,他都好久没正儿八经吃过米饭了,真是又香又甜,吃了一碗又一碗,就是不想停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