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妮没有想到的是翠丫头消化这件事程度惊人,一旦跟她坦诚,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只是晓得她的小姐真的有了身孕,想的就是如何照顾好母子、以及如何保守秘密。
她主动拿了些碎银子去打点一起将曼妮送至医馆的门房小李。
小李与翠丫头本身就有交情,不然也不会在翠丫头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主动来帮她,小李不肯收,翠丫头用帕子将碎银包起来强塞给他,嘴上说:“以后免不了的要你帮忙呢。”
有些人在困难面前能够急速成长起来,翠丫头也成了她可以依靠的人。
曼妮也犯愁,有了身孕无法避免的就是肚子会一日大过一日,好在是冬天,穿着肥厚的衣衫并不怎么显腰身。
再更显孕以前,她要抓紧找到张佩之,让他看看他做的好事。
她有不甘、更有委屈、还夹杂着可以让一切酸涩消失的难名爱意。
如果自己可以作位好母亲,那她一定也有办法让张佩之火速成长为一位好父亲。
可这个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
曼妮为了找到他,铤而走险拜托了北城的宝峰。想来张佩之是北城人,比起没什么踪迹的南城,北城他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宝峰问起是个什么人,曼妮只说是帮朋友找的,再被追问,便将自己的事原封不动套在了一个杜撰出来的好友身上,“朋友如今怀着身孕,可孩子的父亲却不见踪影,劳烦你多多帮着打听。”
宝峰回信上说:“表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劳烦不敢当,只是想要表姐也劝劝这位朋友,多半是遇到的了负心汉,多为以后做打算才是正事。”
曼妮等了几日,忍不住催问宝峰,那人找的怎么样了。
宝峰也给她打了电报回来,说这北城仅城区便有百来万人,并上郊区得有一百四五十万人,在仅知他名叫张佩之、以及做的是不入流的生意以外一概不知,找这人无疑大海捞针。
曼妮对这番答复早已有所准备,便未能将她击垮。
她去银行取了黄金,也觉得是时候要离开了。
她对不起的人有很多,愧疚非常。
可她现在有了孩子,总不能留着被家里发现,她不敢想她父亲知道后会如何处置她。
曼妮回了费府,这日的气氛异常,往日里在进门就与她打招呼的小李低着头,远处的张婆手里端着什么物件瞥见了她匆匆离开。
她平添了些天生的第六感,好似发生了、或是即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她尚觉得怪异,进了自己的别院,见翠丫头趴在院子得地上,冬天地上这般凉,并不难发现她身上留下被鞭子抽打过的一条条血肉模糊的印记。
这天好冷啊。
早些时候她出门要去银行,翠丫头拦着她,不要随意走动,如今身子矜贵,天又冷。她笑翠丫头如今管起她的事儿来了,自己有分寸呢。翠丫头不服气,可也无可奈何,就要她办完事儿早点回来把安胎汤药给喝了。
可冬天一日这般短,那不过是刚刚说过的话,怎么就恍如很久以前了呢?
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冰冷的空气冲入肺里,淡淡的血性味在她四肢百何散开,她几乎忍不住在一旁吐起来。
她无法抑制的颤抖,把身上的衣物脱下来盖在翠丫头身上,去搓她冰凉的手指。
气息微弱的似有若无般抚过她的手指,曼妮无助的大喊让人来帮忙。
没有人来帮她,却有两个婆子从背后冲过来,一人抱住她的一条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叁姨太皱着眉说:“她这么大的胆子,哪个还敢来帮她。别说还剩一口气,今天就算是把她打死了,也是她胆敢欺上瞒下自找的,警察署问起来,也是我们的家务事。还有这位大小姐,有精力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叁姨太伙着两位婆子把曼妮往车上押,送到车上,曼妮还是要试一试,“父亲呢?”她是有些怕的。
叁姨太轻蔑的笑了笑,“这自然都是你父亲的主意。你令费家蒙羞,他怎么可能来见你。”曼妮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叁姨太又装作无奈的样子,“我原来为你在你父亲跟前说了多少好话,说你心思正,可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更是在这种关头。”她呵出的话像是潮湿的雾气,泅的她心底一片湿漉漉,“早先我就跟老爷说不该瞒着你,你和张少帅的婚事定在了下月初六。”
“可张少帅他不是……”曼妮恍然,若是张少帅尚未清醒,那便是要送她去冲喜了。
她本不该对这个家抱有任何希望,因在此之前,她尚不肯相信他的父亲竟真的、会为了前途荣耀,不顾女儿的幸福而去给一个是否会清醒过来的人冲喜。
叁姨太拉过曼妮的手,作态般:“张家都喜欢你,你嫁过去并不会吃亏。”曼妮觉得恶寒,想把手抽回去,可叁姨太手上用力,“我托了西医院的熟人,现在去了就可以给你手术。回去让张婆给你炖老母鸡汤,你这是小月子,得好好养,并不耽误下月行礼。”
曼妮另外一只手覆住自己的肚子,强壮镇静,“听说这手术骇人。”
叁姨娘轻哼一声,“这会儿怕了?幸亏是被四姨太发现翠丫头给你熬煮的汤药不对,这才及时发现,要是晚些时候再打胎,等你成亲,恐要露馅。”
原来是四姨太。
四姨太同曼妮年纪相仿,不久前刚给费家添丁,想来她安胎汤药没少吃,也并不难发现。
想来翠丫头也没对五姨太设防,翠丫头一直认为五姨太同曼妮是一伙人,她肯定能帮小姐保守秘密。
可不想,这费宅里,肯毫无保留偏袒她的,也就只有翠丫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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