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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苏先生……”保姆是新来的,小孩儿原来的保姆不愿意跟着来中国,苏二就让人在国内又找了一个,三十六七岁,长得干干净净的,此时在苏二静寂的目光下,连死的心都有了。
    苏二的目光落到满脸淌水的小孩儿身上,原本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孩儿倏地止住了哭声,一双蓝汪汪水盈盈的眼睛盯着苏二。保姆顿时神情一松,苏二脚步一转,往楼上走去,才走出三步,身后顿时传来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
    苏二的眉头一蹙,不得不重新停下脚步,刀片儿似的眼神盯着保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这只小崽子闭上嘴巴,立刻,马上。”
    他的话音刚落,小孩儿的哭声就停止了,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望着苏二,睫毛上海挂着晶莹的泪珠。保姆连忙解释说:“苏先生,其实小孩子特别敏*感,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会不适应,特别需要亲近的熟悉的人在身边,你看,他一看到你,就不哭了。”
    苏二扭过头,“你是说我长得像他妈?”
    保姆瞬间紧闭嘴巴,恨不得将自己揉成一张面巾纸扔垃圾桶了。
    苏二考虑了一会儿,改变了行进方向,走到沙发旁,坐下,与小孩儿互相木无表情地对视了半晌,然后小心地拎起Armani羊绒薄毯的一角,盖到小孩儿身上,说:“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停了停,他继续说,“第一,我知道你很伤心,你在一天之内失去了你那倒霉的爸爸妈妈,但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是在没有父母的情况下长大的,而且我觉得我活得还不错,没有自闭抑郁,仇恨社会,至少在苏缺德把你扔给我之前是这样的。所以我觉得,你的问题应该也不大,至少你身体里有一小半儿是苏家人变态而强悍的基因;第二,我觉得你的爆发力和持久力都在平均水平线上,苏缺如果乐意,可以将你往奥运选手那方面进行培养;第三,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吗?所以如果你敢再嚎一声,我保证会把你塞进保险柜里,上三道锁。”
    他说完,没有看看保姆和佣人一副快要晕厥的表情,再次与小孩儿互相用力地对视几秒。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就在他起身的刹那,小孩儿忽然伸出手,抱住了苏二的右腿,仰起天使般的脸蛋瞪着眼睛看着他,两秒钟之后,他的嘴角可怜兮兮地往下撇,预示着一场无人能阻止的痛哭秀拉开了帷幕。
    苏二的身子一僵,脸部迅速地扭曲了一下,咬牙切齿又语带恐慌地说:“把他给我拖走——”
    苏二连续两天没在陆讷面前出现,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从身体到内心都散发着“我在不高兴”的信息,习惯了苏二每时每刻的骚扰和疲劳轰炸,陆讷一时还真有点儿不习惯,不过面上不动声色,两人心里进行着一场势均力敌的拔河。
    陈时榆的电话倒是先来了,刚好是在陆讷去“新星”的路上,陈时榆那边儿好像在拍戏,背景音是片场特有的杂乱,陈时榆一开口就是道歉,“那天我有点儿太激动了,反应过度了……就是有点儿突然吧,太突然了,对不起。”
    陆讷没想到他会特意打电话过来,说真的,他真没放心上,听他这样说,连忙说:“没事儿啊,真没事。”
    陈时榆沉默了一会儿就说,“那好吧,我挂了,待会儿还有场戏。”
    “行,你去忙吧,空了一块儿吃饭。”
    陆讷挂了电话,就把这事儿放下了,专心开车。
    这是陆讷第二次来新星娱乐文化公司了,依旧是在韩磊的办公室,依旧是他跟韩磊、姚立天三人。这回韩磊没有坐在宽阔而冰冷的办公桌后面,而是坐到了陆讷对面的沙发,茶几上,放着一盒桃花心木保湿盒的雪茄,他没像上次那样开门见山地说主题,一上来,就是慢条斯理地摆弄雪茄,剪去雪茄头,划火柴,点燃香柏木片儿,给雪茄预热,点燃,微微啜一口,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相当赏心悦目,颇有点儿上世纪三十年代上海小开的味道。完了将雪茄盒往陆讷这边推了推,道,“来一根儿?”
    陆讷笑笑,掏出自己的烟来,“我抽这个就好,太高雅的东西我欣赏不来,这就跟姑娘长乳*房似的,小时候没培养好,长大了怎么整都白搭。”
    韩磊一愣,哈哈大笑,连一向刻板的姚立天也露出了笑意。韩磊终于说到了正题,“这回呢,请陆导过来,还是关于《杀·戒》的事儿,这事儿一天没一个定论,整个剧组就人心浮动,我也是寝室难安。实话说,陆导提的那三个条件太苛刻了,我也犹豫过,不过呢,我还就喜欢陆导这样爽快直白的人,还就喜欢赌把大的。《杀·戒》导演,非陆导莫属!”
    陆讷明白这是韩磊答应了他的条件,有些意外。姚立天已经见机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出来,又拿了三个高脚杯。
    暗红的酒液倾入透明的玻璃杯,浓郁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韩磊端起酒杯,笑道,“陆导,我这可是压下了公司里大部分的反对意见,力挺你,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韩总这样看得起我,我一定尽力啦。”
    “合同的事儿我会让下面的人尽快拟定,在这里先预祝合作愉快。”
    叮,三只玻璃杯轻轻地碰在一块儿。
    晚上是《情人藤》的庆功宴,《情人藤》上映一周,票房破亿,直逼《摩罗》,照这趋势来看,票房三亿不成问题,而且在《情人藤》和《摩罗》两部电影的双核驱动下,带动了整个阶段的票房井喷。“成美”趁机搞了个庆功宴,请了不少媒体记者,还给几个主创人员派了红包,增加曝光率,顺便再给《情人藤》加加持。
    整个晚上,不断地有人上前找陆讷攀谈,有纯属客套的,有刻意攀交情的,有阐述自己的电影计划的,也有试探陆讷下部电影打算的。那些投资商收起了从前的那副j□j脸,拉着陆讷的手和蔼可亲得都有些谄媚了,问他下部电影什么时候开拍,是否有合作的可能。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名气这种东西可以随时兑换成人民币,当然能兑换多少跟名气大小成正比。
    陆讷一晚上笑得脸帮子都酸了,趁着上厕所,偷偷看了眼成美老总派的红包,是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拿手上轻飘飘的,没一点货真价实的感觉,陆讷闭着眼睛想象一下将支票兑换成现金堆床底的情景,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居然想到苏二了。
    陆讷想想,拿出手机,翻出了苏二的号码,慢吞吞地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在丽晶,《情人藤》庆功宴。”打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像喝醉了。”
    苏二正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在御海棠嗨,这段儿时间他很少和他们一块儿出来鬼混,弄得他们都取笑苏二少要从良了。照例一屋子的乌烟瘴气,少不了时鲜美女和鲜嫩男孩儿,苏二兴致不高,阴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自己跟自己在那儿掷色子玩儿,跟自闭症儿童似的,听到手机响,还漫不经心加一脸的不耐烦,然后,唰的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周围一圈儿正在打牌的人全齐刷刷地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
    苏二忽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脸上有点儿热,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没事儿,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说完还真的踢了踢腿,又伸了伸腰肢,再若无其事地坐下了,只不过,两只眼睛每隔两秒就要去瞄一眼手机屏幕。
    等了有五六分钟,也没再看到手机屏幕亮起,苏二勉勉强强又等了十几秒,实在坐不住了,站起来,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装着随意地跟李明义他们说,“你们玩儿吧,我先回去了,今天酒水就记我账上。”
    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惊诧万分,“这就回去啊,才几点啊,都还没到平时的嗨点呢。”
    苏二挥挥手,装着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说:“回去了,就我那个,神烦,一会儿看不见我,就短信轰炸,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的,喝了酒就跟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搞得我都快烦死了,走了——”
    说完,留下一群面色各异的人,施施然地走出了包厢。
    包厢里出现几秒钟诡异的安静,半晌,李明义出声,语气是惊悚和迟疑的,“他刚刚是在得瑟吧,是吧,绝对是在得瑟吧?”
    第五十四章
    陆讷出了酒店,看见苏二的车还有点儿愣,直到苏二按了按喇叭,陆讷才走过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两人都没说话,都有点儿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意思,半晌,苏二发动车子。两人都没再提那天的事儿,算是把这页揭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陆讷难得没有事要忙,两人赖在床上,陆讷抱着手提,苏二抱着iPad,两人在网上打麻将,联手出老千。苏二这人打麻将水平奇臭无比,要不是陆讷罩着他,输得内裤都不剩了。玩了一会儿,就有人在MSN上跟陆讷打招呼,陆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就没理,谁知道那叫“大非爱加菲”的人孜孜不倦地跟陆讷发表情,一只猥琐的兔斯基,不停地在那儿搔首弄姿地扭屁股。
    陆讷发了个问号过去。对方很快回话了,“陆导,我,Jimmy,记得吗?”
    陆讷在脑中哗啦啦地翻阅人名——跟这些熟悉不熟悉的各行各业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也是陆讷的一个生活重心——还没等记忆回笼,对方已经又发来了信息,“就是《都市画报》的摄影师,我还给你拍过照。”
    陆讷一下子想起来了,不就是香港的那个混血摄影师帅哥嘛,对方又噼里啪啦地发来一条讯息,“本来不是说把照片底片发给你的吗?结果几次都没在网上遇到你。”
    陆讷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深深地为人家的敬业与负责感动,不由地就跟人聊了起来,一边接收他发过来的照片。陆讷当时其实拍了好几组,其中有一组就只穿着条牛仔裤,裸着上身的,牛仔裤的扣子还没扣上,露出一点儿CK内裤的边缘,陆讷右手摸着自己的左肩,左手插在牛仔裤里面,特别性感,尤其经过后期处理后,陆讷上半身跟打过蜡似的,小麦色的肌肤泛着健康而野性的色泽,肌理分明,腹部六块腹肌尤其漂亮。
    这组照片不是杂志要求的,是摄影师自己突发奇想,陆讷当时也觉得没什么,这会儿看了成片,忽然觉得好像有点儿色*情的味道。
    苏二忽然把脑袋伸过来,一眼就看见了照片,“我操,你什么时候拍了这种照片?”
    Jimmy一个劲儿地在那儿兴奋地大赞,“陆导你其实很适合拍这种照啦,你身材那么正,其实很多明星都比不上你,不拍可惜,下次有机会来香港,一定要让我再拍几组,保证给你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我在香港住很多年了,九龙新界都熟,陆导下次来香港,我带你玩。”
    陆讷正准备回话,苏二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骂了一句“孙子”,也不知道骂谁,然后两只眼睛就死死地盯着陆讷,说:“陆讷,想清楚了回话啊。”
    陆讷莫名其妙,但被他弄得发毛,还真在脑子里将要回的话过了一遍儿,确定没啥问题,十根手指才僵硬地在键盘上敲,才刚敲了俩字,苏二又跟幽灵似的说话了,“陆讷,咱能商量个事儿吗?”
    陆讷点头,“行啊,什么事儿?”
    “你以后能有点儿职业操守吗?你说你一导演,拍这种照片干嘛呢,卖肉呢?还有啊,那什么,Jimmy,一听就特风骚,跟你说,十个摄影九个基,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检点点啊。”
    陆讷的心火又开始一窜一窜的,为了避免在自己精神不稳定的情况下做出点儿无法挽回的事儿,陆讷做了个深呼吸了,“漾儿,那我也能跟你商量个事儿吗?”
    苏二特别大爷地一抬下巴,“说。”
    “你以后能不那样吗?”
    “我怎么了我,我挺好的呀我!”
    “我是说,你那莫名其妙的醋劲儿,你都没觉得我们方圆十里弥漫着一股酸倒牙的味儿吗?特别荡气回肠,真的。”
    苏二吧嗒一下把脸挂下来了,一声不吭地在那儿自顾自地刷网页。
    陆讷苦口婆心,“再说了,我就是一干导演的,这圈子最重要的就是人脉,什么是人脉,就是形形色*色的人我都要接触,还都得搞好关系,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天就求到人家头上了,不知道哪一天就需要人给你行方便。有时候碰上那些专门糟蹋良家妇女的制片商啊投资商啊,暗示明示我接点儿拉皮条的活儿,你说我想不想一巴掌呼扇上去啊,我太他妈想抽他丫的一百耳刮子了,可我能吗?”说着说着,陆讷自己都觉得特别不容易,长长地叹了口气,特别惆怅,然后就闷头不说话了。
    苏二抬起眼皮用眼角看了看陆讷,陆讷皱着眉头,显得有点儿忧郁,不知道为什么,陆讷一皱眉,苏二心里就难过。有时候陆讷的皱眉也不是因为不高兴或者悲伤,但苏二总有种心被拧了一下的微疼,总想拿只熨斗熨平他的眉心。苏二喜欢他神采飞扬的样子,上天入地古往今来地胡扯,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带点儿小坏和狡黠,苏二会发自内心的欢喜。
    两人正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呢,陆讷的MSN又滴滴叫起来,苏二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不许你回话,听见没有,不许回!”
    “没回没回……你看,真没回,你自己看……”陆讷看苏二那反应大的,怕两人真打起来,赶紧机关枪似的叨了一长串儿,“我下线了,我下线了,你看,你看啊——”
    苏二乜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看陆讷真的将MSN退了出来,才轻轻哼了一声,一伸胳膊,扑过去勾住了陆讷的脖子,捧着他的脸就啃了一口,两人倒在床上。苏二跟狗儿似的对着陆讷的脖子脸蛋,又啃又亲的,陆讷被他糊了一脸口水,捧着他的脸眼神特别藐视,“你看你那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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