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玳见不止眼前的废墟变了样,整座村子都被掀开了,村边还多了一座大冢,猜到悦真子是怕他被焦尸吓到,心中不知为何有种陌生怪异之感,琢磨一会没弄清楚到底这感觉是什么,卢玳干脆不想了:“师父?”
悦真子翻手将瓷娃拿给卢玳看:“果然是有邪魔以邪法害人。”他手上力道微吐,瓷娃砰然炸开!
卢玳忍不住一躲,瓷娃炸开之物却已经被悦真子真元裹住。瓷娃本该是空心,但如今除了碎瓷外,悦真子真元中尚有大团灰色粉末与一块黑色的……
“师父,这是何物?”其实不用问,卢玳很熟悉,这是人的骨灰与骨头,而且是用恶毒的法门祭炼过的。
“骨灰与骨头。”
果然。
“此物吸生灵生阳之气,这村中人畜的性命,都被它所害。只是按理它是害不到河里的鱼的。”悦真子皱眉,制出瓷娃之魔手段恶毒,道行却浅,瓷娃害人性命,却难以伤人魂魄,为祸反问也不出这村子。若当初没有城守派兵禁止村人逃亡,也不可能让一村百多人死绝。村人打鱼的河流在村外,早已脱离了瓷娃影响,不该有死鱼。
“鱼是天官毒死的?”
悦真子一怔,欣慰瞧了卢玳一眼,点头道:“确实,我总将这些事联系到一处。竟忽略了,这些事桩桩件件虽有联系,却不一定就是一人所为。况且……黑十七于山上安分度日,李天官不过炼气中期,又根基不稳,是如何找到他的?虎头,可累了?”
“不累。”卢玳摇头。
“那我们便去周家村。”
到了周家村,果然也见村子上空黑气氤氲,又见数十百姓聚在村口扶老携幼,对着守村官兵哭泣哀求,这些人面上也多有黑气缭绕。悦真子伸手拍出甘霖咒,馨香雨露降下,魔气威势顿衰,在场活人都是精神一振。
悦真子却不理转向他哀求的村人,只是带着卢玳飞到周家村中央,这里并无房舍,只有一棵已近病死的大树。悦真子朝着大树一招,树干正中顿时炸开,一枚瓷娃飞来,与刚刚他们发现的一般无二。那大树树洞里,也开始流出恶臭黑水。悦真子在指尖上逼出一点真火,弹向大树。不过星星之火,瞬间便点燃了整棵大树,便是流出的黑水也烧着了,这却还不够,大树周围地面渐渐龟裂,冒出青烟,分明是地下树根也在燃烧。
此时村口的村民已经都进来了,看着哔哔啵啵燃烧中的大树,纷纷跪倒在地,一脸敬畏的朝着悦真子师徒跪拜不已。
半刻钟后,火光突地一收,只留下一棵乌黑黑的大树,清风吹过,大树支离破碎风华成粉,地上只余了个大洞。
“都起来吧。你们可有谁见过这瓷娃?”悦真子落在地上,将瓷娃与村人观看。
村人跪地不敢起身,拘谨抬头瞧那瓷娃,顿时不少人都神色激动起来。
第7章 第七章 不是故意的
“月前来了个游方道人,便出售此物,说是送子纳福!”答话之人咬牙切齿,其余众人也是义愤填膺。方才那架势,再怎么傻也知道是这瓷娃作祟了。也有人面色青灰摇摆不已,怕是买了瓷娃的。
“无须担心,只有这一个于人有害。”
悦真子出言安抚,村民是放心了些,只是回家当然该砸还是得砸。
“那游方道士,你们可还认得?”
“认得!认得!那恶道士……哎?”众村民初时争先回答,但突然一脸疑惑沉寂下来,彼此对视。不只是已经模糊了游方道士的样貌,仔细一想竟然连他的到底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记不得了。
悦真子一看便知,这些人是中了迷魂咒,虽然对方修为不高,但对付这些凡人已经够了。若想知道那人相貌,悦真子只有搜魂,可那也与杀人无异了。又略略安抚了惊慌的村民,赐下一道静气安神的道符,带着宋钺离开了。
他师徒走后,此地再也不敢随便买什么赐福之物,倒是在大坑之处建了一座神龛,供奉灰衣道人与一位奉剑童子,悦真子赐下的道符便被贴在道人泥胎背后。此后但有问卜吉凶、祷告康健、祈风求雨之事,便到神龛前献上供奉,若有妇人求子,也可去触童儿发顶,竟十分灵验。又几十年后,但凡滔城人士,皆随身佩戴灰道人师徒的铜牌,那就是后话了。
悦真子带着卢玳,将其余未有四村八寨全都看过,又在其中一村一寨中发现了瓷娃。无论村中有瓷娃与否,悦真子每到一地都将村民全部唤醒,施展法术,治了村中几人旧疾,又炸了几棵大树,几座老宅。连哄带吓,让他们日后不敢再轻信他人。
村寨都走完,正是天光微亮的时候。师徒二人回到城中,直奔李天官处。这次也不从大门进了,悦真子飞到天官府上空,翻掌便将李天官摄了出来!李天官还在好睡中,连裤子都没穿,甩着两条光腿外加腿间那物事挂在半空中。不止他府内之人,就是左右四邻,街上行人,只要仰头便能将他丑态看的清清楚楚。
“你自何人处得知黑十七洞府所在?又是从何人处寻到剧毒,害了无数水中生灵?!”
李天官自成了天官之后,哪里受过此等侮辱。可他不过是个炼气初期,修为连卢玳都比不过。悦真子堂堂金丹,李天官火气刚起便被压得头晕目眩,胸口更是如遭雷击,好悬吐血,顿时什么气也不敢有了。顾不得丢态,立刻乖乖道来。
“黑十七之事,乃是听闻一位路过道友所言。在下一时贪心,引了妖怪出世,悔愧不已,还请道友……”李天官眉心蓦地一痛,好似有钢锥在扎,推诿叨扰之言与咬破舌头的半口鲜血一起被他吞到了肚中。
“毒!”事到如今,李天官还将所有罪过都推在那黑十七身上,悦真子对他越发厌恶。
“那毒……毒……”李天官又艰难咽了两口,“那并非是毒,乃是媚蛇血。化在水中,与人无害。”
“你又为何命城主封村,断了村民活路?”
“我只当那黑十七就在村子四周,才毒害了那许多家畜,不让他们出村,原先乃是怕他们也成了妖物饵食。”
“你我虽是同道,但你即便并未与之同流,却也是纵容魔修。数百条生灵性命因你而亡,你却一心只思享乐,毫无悔改之意!只此种种,你所行之事与入魔无异!”
“道友……前辈!晚辈自知罪孽深重,还请前辈给晚辈一个……”李天官知道不好,匆忙出言认错,但他哪里是诚心?况且此时也时晚矣。话没说完,李天官便浑身抽搐起来,他眼白上翻,口吐白沫,甚至屎尿齐流——正在下面看热闹的人一阵惊叫。
之前悦真子对李天官已有惩戒,如今虽让他丢丑,但还是以言相询。若李天官从实说来,又有悔改之意,悦真子也只是将原本循序渐进的散功之惩,变作立刻毁去他的修行,但终究还是会留他一条命在。但李天官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只知砌词狡辩推卸责任,那还如何饶他?!
悦真子不再手软,当即就对李天官施了搜魂之术。以金丹对炼气,李天官那点点顽抗,譬如薄雾,风吹便散,一生所为尽在悦真子面前摊开。悦真子这一看之下,顿时更怒。
天官一职,既是修士又是一地父母,正该最是亲民之人。但李天官以这身份却不只是害了青柳村一村人命,他采补童男童女,并非全都自愿,闹出人命的不知凡几。强卖所谓仙丹,城中富户但凡不买者,竟被他下符咒杀。如此种种,不可计数。
待悦真子停手,李天官已是神情呆滞,口眼歪斜,显是已经呆傻了。悦真子知晓了此人所做的种种,已经又改了主意,他抬手将李天官送回地上,却并未伤他性命。如此之人,便不该让他死得痛快。活着受罪为他日之所为赎罪才是应该!
这李天官个人的事情便算是完结,悦真子甩袍袖揽住小徒弟就要朝城主府去……揽住……小徒弟?动作一僵,悦真子低下头,他瞧着卢玳的时候,发现小徒弟也在看着他。他方才一时冲动,竟然是让卢玳将李天官丑态从头看到尾?
“虎头,刚刚……”
“要学。”悦真子两只眼睛却亮的厉害,修仙也并非只有麻烦事和规矩的,刚才那手段就很不错。虽然他做魔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手段,但是,那不是有违天道吗?
“虎头,你先学甘霖咒,甘霖咒挺好,滋润万物。”
“……”
“等你筑基期的时候,师父教你,现在的你道行太浅,学不得。而且,不准随意使用。”
“是,师父。徒儿知道,要顺天道。”
到了城主府,府中仆役一个不见,只有赵城主一个高冠博袖,一身正装的站在门口,他冠上还有露水,看模样竟然似是等了一夜。
“见过仙人。”城主对着悦真子师徒行礼,“多谢仙人为滔城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