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国之根本,京师天下之根本,京师一动则大势去矣,君不见宋南渡之事乎?!”时何弱看了地上的徐珵一眼,随后拂袖转身,直面那些原本指责他的、企图南迁以保全自己的人,继续厉声发问。
那些主张南迁之人本就是贪生怕死之辈,此刻被时何弱这么高声呵斥,一个个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冷汗涔涔。
时何弱叩拜在文和帝楚权面前,再一次高声道:“主张南迁者,可杀!应杀!当杀!”
朝野寂静无声——
“臣附议!”一声洪亮沉稳的声音打破僵局,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老者有些步伐不稳地朝大殿走来,虽然这位老者的步子有些不稳,可他脸上的神情却是坚决的。
“柳相!”时何弱吃了一惊。
柳恩走至文和帝楚权面前,看了眼跪着的时何弱,点了点头。随即摆起衣袖向文和帝楚权拜倒:“臣柳恩拜见圣上。老臣数日缺席早朝,今日又迟来,还望圣上恕罪。”
柳相的忽然出现无疑又再一次震惊了朝野。
“臣赵同亦附议!”
“臣李长笑亦附议!”
“臣海振亦附议!”
“儿臣……亦附议!”楚函看了眼时何弱,随即也咬牙跪下。
柳相作为勐国两朝元老,其地位影响力本就是不可忽视的。现在又有赵同、李长笑、海振、楚函等人的领头作用,朝野瞬间就又跪下了一群人。
“臣等皆附议!”
“保卫京师,宁死不降!”
“杀乱党,保京师!”
“天数有道,我大勐国定胜!”
“好!”文和帝楚权拍掌道:“即日起,时玉守代受兵部尚书之位,封三品云麾大将军。李长笑升正四品忠威大将军。全权负责卫京之战!”楚权看了跪在地上的时何弱一眼,沉声道:“京城的安危,我大勐国的存亡就皆系于卿了!”
“臣谢圣上隆恩!”时何弱再一次叩头谢恩。
“臣定当不负圣望,城存我存,城亡我亡!”
早朝散去后,文和帝楚权留了柳相、赵同、楚函、李长笑、时何弱以及早在之前就坚持主战的吏部尚书王直、大理寺卿海振、刑部尚书宋瑞、御史中丞苏逸等人具体商讨卫京之战的相关事宜。
“时值危亡之际,徐珵等人虽贪生怕死主张南迁,但终不至于……”文和帝楚权咳嗽了一声道。
“圣上英明。”时何弱道:“臣方才说主张南迁当杀,本意也只是为了震慑那些投降派的人。京师现下本就人心不安,最需要的是团结一致,共同御敌。若断然杀了徐珵等人怕是会适得其反。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就已经够了。”
“好好好。”文和帝楚权点头是道,神色满是赞许地看着时何弱。
但随即文和帝楚权的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马上想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安州之败,京师大多精锐部队折损其中。现下京中兵力严重不足,卿以为该如何?”
时何弱静了片刻方才发声道:“臣恳请从六品下正威副尉至正四品上上轻军都尉前来朝堂共同商议。”
“好。”文和帝楚权挥手派身边太监去召人。
原以为派出去的太监要一时半刻才能将人召唤齐全,但出乎文和帝楚权意料的是,很快便有一群人踏门而入,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一群踏门而入的为首之人——前九门提督王铉。
“臣等叩见圣上。”各武将见文和帝楚权神情惊愕,又拜首解释道:“卫京之事乃是大事,方才早朝结束后。我等皆候在门外,恐云麾将军有何需要用得到我们的地方。”
“好!好!好!如此一来,我大勐国君臣同心难道还会怕区区逆贼叛党么?”文和帝楚权深受鼓舞,又看了眼跪在众人前头的王铉:“王大人请起。”
王铉乃是文和帝楚权的父亲文炀帝手下的第一大臣武将——只可惜当年因王铉之女王凤歌执意要嫁给已有妻的时启章,王铉无可奈何,心灰意懒,遂坚决辞官闲居在家并与时家绝不往来。
文和帝楚权又看了跪在地上的有些神情惊愣的时何弱一眼——心中了然,王铉虽辞官在家,但忠义二字绝不敢忘,眼下又国难当头,时玉守又是王铉的亲外孙……
时何弱心下大惊,他从不曾去找过王铉,一来他本身并非真的时玉守,二来王凤歌之事时家与王家虽不至交恶但也绝不至往来——要知道,当初王凤歌死后,王铉可是给府中人下了命令:但凡我王府王姓中人,绝不不许与时姓之人有半点瓜葛,违者削姓逐出王府。
是以为何王铉此刻会出现在这?时何弱抬起头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王铉。
“京中还有十万左右的兵马可用。安州之战后返京之兵余三万,王家军四万,李长笑之父李高手下还有两万。京城其余地方的零散的兵力若是集合起来也有一万。”王铉目光直直地望向时何弱。
时何弱这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王铉竟是在给他讲说京城的兵力状况!
“是。多谢外公。外孙谢过。”时何弱低头向王铉重重的一叩首。
其余的下属也纷纷向时何弱汇报情况,时何弱在认真听完所有人的汇报和仔细研究过军事布防图良久之后,他出声下达了他人生或是整个卫京之战中的第一条军令:“即日起,众将领奉命征调如下部队奔赴京师。备操军:两京备操军、河南备操军、备倭军:南京备倭军、山东备倭军、运粮军:所有江北运粮军。”
“应再加上宁阳侯陈懋所部的浙军。”王铉出声道:“浙军的战斗力还算强的。”
“是!”时何弱点头应下,高声道:“再加上宁阳侯陈懋所部的浙军。”
“传我军令,各军接到命令后,应即刻出发火速赶往京师布防,绝不得延误!”
“如有违抗者,军令必斩!当即执行,不需上报!”
“是!”众将领纷纷高声应下。
“那粮草该为如何?”王铉看着时何弱接着道:“京城眼下虽粮草充足,但若叛军以长期围困之法,我京中粮食定然无法支撑。”
“通州。”李长笑道:“离京城不远的通州有足够的粮食,我们可以派遣民工去通州运粮至京城。”
“不可。”时何弱拒绝了李长笑的提议:“我们不能派遣民工去通州取粮。”
“为何?”李长笑对时何弱一口回绝自己的提议感到大为不解。
王铉沉声道:“通州的粮食非但不能取,还应当毁掉。一来保卫京师的人手本就不足,若派遣民工前去通州运粮无疑要耗费大量的人力,且为护粮草安全我们又要派出军队前去看护,如今卫京的军力都不足,又如何有余暇去护卫通州的粮食?二来叛军的兵马已逼近京城关外,而运输粮草却要很长时间。一旦叛军突破紫荆关,通州便指日可下。到时候通州的粮食非但不会成为我方的粮草支撑,反而会为叛军所用。”
李长笑与众将领皆恍然大悟过来,但一个个面色却是更为沉重起来:“其余的地方不是离京城更远,就是粮食的储量远不如通州。通州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
可眼下通州的粮食非但用不了还得毁掉,而卫京之战——京城又必须屯下足够的粮草。
众人皆陷入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