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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正悄声说着话,大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不一会儿,负责内外通传的小僮阿虎蹬蹬蹬跑来。
    琥珀忙对他“嘘”了一声。
    阿虎见到沉睡的年年,懊恼地挠了挠头,放轻脚步,跑到她们面前小声禀告道:“两位姐姐,清远县主和武威伯府六姑娘求见郡主。”
    清远县主是谁,琉璃和琥珀不知道,可这位武威伯府的六姑娘,两人却是知道的。琥珀那日跟着年年,差点就和珍珠一起,被这位六姑娘当人质绑起来。后来,更是亲眼看到这位六姑娘看姑爷的眼神不对劲。
    呸,不知廉耻!就算姑爷配不上郡主,也不是别人可以肖想的。琥珀想想就来气,不由哼了声:“她们来做什么?”
    阿虎挠了挠头:“武威伯府的六姑娘说来向郡主赔罪,清远县主是陪她一道来的。”
    赔罪?上次不是当面赔过了吗,这又是闹的哪一出?该不会是武威伯府的六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来看郡主的,实则想见姑爷吧?
    好不要脸。
    “琉璃姐姐……”琥珀生气极了,征询地看向琉璃。郡主这会儿睡着呢,琉璃是她们中的老大,该由她拿主意。
    琉璃沉吟了下,对阿虎道:“请她们回吧。郡主歇下了,不方便见客。”
    阿虎应下,正要退出去,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且慢,请她们去前堂吧。”阿虎循声看去,便见摇椅上,年年将遮眼的帕子取了下来,水汪汪的杏眼含着笑意看向他,流转生辉。
    阿虎看得呆了,直到琥珀咳了一声,才回过神来,红了脸应道:“是。”逃也似的蹬蹬蹬跑了出去。
    琉璃“唉呀”一声,懊恼道:“这小子实在莽撞,把郡主吵醒了。”
    “无妨。”年年道,“我横竖无事,想什么时候睡都可以。有些乐子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梁季婉和清远县主上门的剧情关系到最后的坠崖,她可不能错过。
    琉璃“噗嗤”笑出:“武威伯府的六姑娘要听您这么说,岂不得气坏?”
    琥珀道:“气坏就气坏,难不成我们郡主还怕她?”
    琉璃扶额,点了琥珀额头一下:“瞧郡主把你纵的,都轻狂得没边了。好歹是县主和伯府的姑娘。”
    琥珀嘻嘻笑道:“我反正要跟着郡主一辈子的,怕什么?”
    年年听着两个丫鬟拌嘴,笑意渐敛:琥珀说这句话的时候,绝想不到,她的一辈子只有半个月不到了。
    原文中没有交代几个丫鬟的下场,可聂轻寒既然恨透了福襄郡主,恨到亲手杀了她,对她的几个丫鬟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她们服侍她一场,她得把她们都妥善安置好才行。
    前堂。
    梁季婉坐在黄花梨折背椅上,怜悯地看着屋中素净的布置。福襄郡主真是苛刻,自己华服美饰,叫聂公子布衣竹簪,连住的地方都雪洞般。聂公子娶了她,真是造孽。
    段琼的目中却满是好奇,堂堂一个郡主,住的地方这么寒酸吗?难怪皇帝伯伯要赏她宅子。
    年年却迟迟未至。直到两人手中的茶都凉了,梁季婉几乎按捺不住神色中的愤怒,外面才传来阿虎中气十足的通传声:“郡主来了。”
    两人站起,但听环佩叮当,一张欺霜赛雪的面容映入眼帘。
    来者穿一件藕荷色满绣遍地金杭绸褙子,春水碧镶裙斓马面裙,乌发堆云,冰肌玉骨,杏眼含波顾盼生姿,朱唇一点娇若樱桃。
    满室黯淡,仿佛所有的光彩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段琼看得呆了,一瞬间,脑中只剩一个念头:难怪大哥对她念念不忘。
    第47章 第 47 章
    阳光滤过镂雕海棠纹的槅扇, 照在年年宛若初雪的肌肤上, 她黑白分明的杏眼带着漫不经心看了过来。
    梁季婉回过神来,眼中妒恨一闪而过,拉了拉看呆的段琼, 上前给年年行礼。
    年年扶着琉璃的手, 走到主位坐下,矜傲地点了点头:“梁六姑娘。”看向段琼, “这位是?”
    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势。
    梁季婉指尖掐入掌心, 压下心中的不服,笑盈盈地道:“这位是我的好友,清远县主段琼。”
    段琼笑容甜美, 补充道:“家兄乃临川王世子段琢,郡主不认得我,我却是久仰郡主大名。”
    年年看了她一眼:这话说得有技巧,一字不提她是郭侧妃的女儿, 而是强调了她是段琢的妹妹, 听起来,似乎兄妹关系极好, 段琢时时在她面前提起自己似的。
    原文中的福襄一心倾慕段琢, 听了这种话, 怎能不对段琼心生亲近?段琼就利用这份亲近,从中生事,企图让她和段琢身败名裂。
    年年微微一笑,语气亲切了几分:“原来是阿琢的妹妹。”
    段琼甜甜笑道:“正是, 今日得见,郡主真是天人一般的人物,怪不得我大哥他……”说到这里,她现出懊恼之色,“瞧我,大哥再三嘱咐我不能说的,怎么就嘴快了?”
    年年望着段琼娇憨无邪的模样,忽然有些可怜原文中的福襄。段琼的手段稚嫩无比,可原主这时已经被彻底蒙蔽了双眼,对聂轻寒的怨恨不满,对段琢的一往情深,对自己未来的绝望,种种情绪交织,迫得她不顾一切抓住那点微弱的希望,最终一步步走上了绝路。
    她没有理会段琼,转向梁季婉,挑眉道:“六姑娘不是来赔罪的吗,打算怎么赔罪?”
    段琼:“……”自己有意说一半留一半,她怎么不追问,她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梁季婉望着年年傲慢的态度就心中生堵:叫你得意,等到你的丑事被暴露那天,你就哭也来不及了。这样想着,她心头生出几分快意,强压下心头的火气,神情诚恳地道:“上次是我不好,冒犯了郡主,还请郡主见谅。区区薄礼,作为赔罪,请郡主不要嫌简薄。”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上前一步,递了份礼单上前。
    年年连眼皮都不抬:“既是赔罪,梁六姑娘就这点诚意吗?”
    丫鬟递出礼单的手僵在半空。
    梁季婉气苦:她还想怎么样?昨儿被打的可是自己。自己低声下气前来赔罪已经够给面子了,她却得寸进尺,犹嫌不足。
    段琼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没想到这位郡主这般难缠,也不知她们接下来的计划会不会顺利?
    年年将两人的脸色看在眼里,哼笑道:“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梁六姑娘不是男儿,膝盖也金贵得很嘛。”
    梁季婉脸色骤变:“你!”
    年年笑吟吟地看向段琼:“清远县主,你说是不是?”
    段琼卡住:她要帮梁季婉说话,得罪了福襄郡主,后面的计划就泡汤了;可要帮着福襄郡主说话,也实在太昧良心了吧,上次在清音楼外,明明是梁季婉吃了大亏,梁季婉已经退了一步前来赔罪了,福襄郡主却还得理不饶人,也忒蛮不讲理了。
    活该她嫁不进临川王府,这种脾气,谁受得了?
    年年拂袖道:“梁六姑娘既没有诚意赔罪,两位便请回吧。琉璃,送客。”
    梁季婉和段琼脸色同时一变:若就这么被她送客送走了,今儿她们来的这一趟就没了意义,梁季婉的委屈也白受了。
    段琼抓住梁季婉的袖角摇了摇:“婉姐姐。”小不忍则乱大谋。
    梁季婉眼眶发红,心头恨得几欲滴血,脑中几个念头滚来滚去,咬牙忍辱跪下道:“全是我不懂事,冒犯了郡主,请郡主大人大量,原谅我一次。”
    年年坐了一会儿,觉得腰酸,懒洋洋地倚上靠背,玉指轻叩扶手:“我要不愿原谅你呢?”
    梁季婉一口老血憋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蓦地抬头怒视年年: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段琼见势不对,忙打圆场:“郡主,婉姐姐一片诚心,你就原谅她了吧。我在家时,常听大哥跟我们说,郡主人美心善,最是体恤人的。”
    这小妮子,编个谎话都不会。段琢的性子,比她还要眼高于顶,会和郭侧妃的女儿说这种话?再说,段琢和她打小斗到大,互相埋汰惯了的,怎么可能这么夸她?
    也就原主痴心一片,自欺欺人,会信她这番说辞。
    年年很给面子:“既然清远县主这么说了,就算了,你磕个头,这件事就过去了。”
    “郡主,”段琼的笑容勉强起来,“磕头就……”不必了吧。
    年年疑惑道:“清远县主是觉得,只是磕头太便宜梁六姑娘了吗?”她想了想,“要不,再……”
    段琼也想吐血了,生怕年年再生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忙打断她:“磕头好,就磕头吧,有诚意。”
    年年一脸勉为其难:“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便宜她了。”
    梁季婉气得浑身发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掩住自己的愤怒,又告诉了自己一遍:且叫她得意一时,等她身败名裂的那天,统统都要还回来。
    她忍着屈辱,向年年磕了一个头:“请郡主原谅我。”
    年年笑眯眯地看向她,心中啧了声:自己先前还真是小看了梁季婉,这样骄纵的脾气,竟是个能屈能伸的。
    段琼见年年久久不语,梁季婉伏于地上的手攥得青筋毕露,心中焦灼,忍不住又喊了声:“郡主。”
    年年看戏看够了,这才示意琉璃收了礼单,皇恩大赦般道:“起来吧,下次不要再犯了。”
    梁季婉手中若有鞭子,真想一鞭子抽花她那张精致的面孔。爬起来时,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跪久了,她身子一晃,差点跌倒。段琼赶紧扶住她。
    年年哼道:“不就跪了一会儿吗,怎么这么没用?”
    梁季婉不想找鞭子了,她想直接扑上去,挠花年年的脸。段琼赶紧拉住她,连连使眼色:现在发作,她刚刚可就白跪,白磕头了。
    年年只当看不见,问段琼道:“你大哥近来可好?”
    段琼精神一振,差点喜极而泣:这位终于问了,终于问了。她还以为,对方有意绕开话题,今天她们白来一趟了呢。
    看来,她心里果然还是挂念大哥的。
    段琼叹息,神情担忧地道:“大哥被父王禁足了。”
    年年讶然:“怎么回事?”
    段琼吞吞吐吐地道:“上次郡主到我们王府做客时,大哥和二哥不是起了点争执,还动了兵刃吗?父王回家得知,说大哥不孝不悌,手足相残,生了好大的气。”总之,都是为了你出头,才会被罚。
    年年面露担忧,欲言又止。
    段琼看见,放下心来:担心就好,看来她们的计划行得通。过犹不及,她没有再提段琢,而是和年年又讲了些王府中的趣事,两人相谈甚欢。
    临走前,段琼笑盈盈地问年年道:“我和郡主一见如故,不知下次能否再来拜访郡主?”
    年年道:“阿琼想来,什么时候都欢迎。”
    段琼喜笑颜开,压低声音悄悄问道:“郡主可有话要我带给大哥?”
    年年怔忡。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怅然说出了台词:“告诉阿琢,我对不住他,他定要好好的。”
    *
    聂轻寒回到家,又已近宵禁时分。
    斜月如钩,秋夜萧萧,滕远舟提着一盏灯笼,打着呵欠起来开了门。外面的胡同空无一人,聂轻寒关照跟着他一道出门的冯多侠回房好好休息,自己去了书房。太晚了,他不忍心再去打扰年年。
    滕远舟麻利地帮他提了洗漱的热水过来,却见聂轻寒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一样东西,眉头微皱,见他过来问道:“今儿有客来吗?”
    滕远舟讶异:他怎么知道有客的?回道:“是武威伯府的六姑娘和临川王府的清远县主过来。”
    聂轻寒问:“她们来做什么?”年年不是不待见那位姑娘吗,居然肯见她们?
    滕远舟道:“说是来向郡主赔罪的。”
    聂轻寒若有所思:武威伯府的那位六姑娘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会愿意主动向年年赔罪,私底下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他思忖片刻,关照滕远舟道:“告诉老冯一声,让他派人盯着她们。”冯多侠是几个人中除赵余外年龄最大的,私底下他们几个都这么称呼他。
    滕远舟应下,想到刚刚的疑问,忍不住问道:“您先前怎么知道有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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