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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灵则瑟缩了一下,眼睛中含着泪水,“我真的没有爹,也没有娘,但是我师父说,不能随便叫别人爹娘。哥哥,我不可以叫你爹爹,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谭藻被这个样子的贺灵则看得头皮发麻,以前贺灵则也含着泪水看过他,但绝不是这么天真无邪的神情。可不知为何,这让他想到了幼时的自己,所以他没有推开贺灵则。
    贺灵则开心的得寸进尺,又抱住了他一条手臂。
    贺灵则抱住谭藻的手臂,好像觉得自己一下安全了,神态也放松了下来,“刚才哥哥一直不理我,我好怕啊……哥哥,你看到我师父了吗?”
    “没有。”谭藻说。
    贺灵则把头挨着他的肩膀,“我好想师父……他刚刚罚我扎马步,可是我扎了好久他也没来,我就一直找他……哥哥,师父真讨厌,他一定是躲起来了。”
    谭藻:“哦。”
    贺灵则忽然抬头道:“……师父是不是不要我了,他说,我爹当年把我给他时,也说马上就回来,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谭藻神色一动,“不会的。”
    贺灵则好像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话,甜甜一笑,“嗯。”
    谭藻任他抱着手,有些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贺灵则忽然道:“哥哥,你有师父吗?”
    谭藻的身体一下僵住了。
    他有,他当然有师父。
    但他之前并不知道,他和贺灵则的命运是相似的,原来贺灵则也是孤儿,而且和他一样,是被师父带大的。
    在湖州,他五岁时被陈芳散人捡到,喂了一顿饭。
    他摸着陈芳散人背上的剑,陈芳散人就笑着问他:“怎么,你想和我学剑吗?长得倒是眉清目秀,耍起剑来肯定好看。”
    “老流氓。”谭藻皱了皱鼻子,仍是回应道,“想学!”
    陈芳散人说:“那你就要认我做师父。”
    谭藻:“师父是什么,和父亲有什么区别?”
    陈芳散人:“没有什么区别。”
    自那以后,他就拜陈芳散人为师,随着他浪迹江湖,也一直没有更改过自己的目标——习剑。
    在他心中,陈芳散人虽然时常不正经,却又喜欢在外人面前装正经,但他从未认为师父真的嫌弃自己,就像他口里说着去死,心里却并没有这种想法,他也从未想过师父会投靠魔教……
    更未想到的是,师父会因此而丧命。
    不止是他,祝盟主发觉内部有奸细后,却不能确定是谁,干脆给大家都透露了假计划,临阵实施的却是真计划,好好坑了魔教一把。就连他也没想到,奸细竟然包括了陈芳散人。
    那一次,两个在暗中与魔教有接触的奸细,都被贺灵则一怒下杀了,其中一个便是陈芳散人。
    谭藻恨贺灵则,所以当他发现贺灵则对自己态度不一样,并且错以为他与师父真的互相憎恨之时,一点也没有犹豫,就顺势假意投靠了魔教。而祝盟主传讯给他,说陈芳散人的名声需要一些东西来交换才能维系时,他也只能答应了。
    其实,谭藻甚至怀疑过,贺灵则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才让他来顶了杀陈芳散人的名,到底是喜欢他,还是想逼得他再也回不去……
    可以说,谭藻这一生,都因为贺灵则而改变了。如果不是贺灵则,他这辈子可能只会像师父一样,做一个闲散之人,武功不顶尖,但他的剑绝不滥杀无辜。
    之于贺灵则,只是随手杀一个人,之于谭藻,却是从那一刻起,不再为自己而活。他所有的信念,都是让贺灵则这个麻木不仁的魔头知道什么叫痛苦,像他一样,再次坠入冰冷的黑暗。
    虽然这一切也会令他更为痛苦,没有人分担,没有人知晓,亦无法向任何人吐露,所以他才会在师兄面前失声痛哭。
    此时此刻,贺灵则在问他:“你有师父吗?”
    谭藻神色奇怪,“……没有。”
    贺灵则惋惜地道:“哥哥没有吗?我告诉你,师父很好的。”
    谭藻心一痛,把手从贺灵则的手臂中抽了出来。
    贺灵则眨了眨眼,又黏了上去,“哥哥,我把我师父分给你吧,这样你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好不好?”
    “不好……”谭藻往后缩,他觉得浑身发冷,“你走开。”
    贺灵则不依不饶的爬上来,“哥哥,好不好,好嘛!你再不答应,我就杀了你啦。”
    谭藻眼见他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脚踝,再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一脚踹了过去!
    贺灵则全无防备,这一脚正中他心口,就连伤口也崩裂,血渗透了细布条,将之染红。他从床上栽下去,坐在地上,捂着剧痛的胸口,呆了片刻,大哭起来。
    贺灵则在捂着胸口号啕大哭,谭藻也捂着心口蜷了起来,那个疯子在哭嚎着些什么,他全然听不进去了。
    贺灵则满脸泪水,忍着痛,再次爬上了床,他抱着谭藻的手,“哥哥……我不杀你了,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呜呜,哥哥,我会听话的……”
    谭藻一动不动,如死水般沉寂。
    贺灵则便往他怀里钻,期盼他抱住自己,他却像木偶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哥哥……”贺灵则枕着他的手,啜泣着道,“我好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第三十四章
    两个黑袍加身的人,将一大桶水搬了进来,大长老在一旁监看,提醒他们一点也不能洒出来,并耐心向谭藻解释,“这是给教主治伤用的。”
    他说着,目光落在贺灵则胸口——方才纠缠累了的贺灵则就像个真正的幼童一般,香甜睡去了,但他胸口的白布条仍能看到血迹。
    “伤口怎么裂了?”大长老走了过去。
    谭藻:“我一脚踹在他胸口……”
    “……”大长老觉得有点窒息,叹息道,“这副模样……真不知道教主到底是我圣教中兴之主,还是末代教主……哪一任教主,都没有这样的啊。”
    他伸手推了推贺灵则,“教主,醒醒,该疗伤了。”
    贺灵则迷迷糊糊醒来,本来想发脾气,眼神扫到谭藻,想到这个哥哥很不喜欢自己发脾气,便忍住了:“哦。”
    大长老伸手,“教主请。”
    贺灵则直愣愣地道:“我要哥哥抱我去。”
    大长老:“……”
    大长老恳切地道:“教主,从体型上来说,夫人可能没办法将你抱去浴桶中。”
    贺灵则半懂半不懂,最后道:“我不管!”
    谭藻似笑非笑地看着大长老。
    贺灵则敏锐的察觉到了谭藻的不情愿,嘟囔道:“我就要哥哥抱我去……”
    大长老沉默片刻,循循善诱,“教主是想要‘哥哥’抱你,还是喜欢你?”
    贺灵则迷茫地道:“喜欢,抱抱,都要。”
    “只能要一个,因为‘哥哥’不喜欢抱人。”
    贺灵则纠结了片刻,“那还是喜欢吧,我自己过去好了。”他笨拙地爬了起来,拆自己身上的细布条,跳进了浴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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