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科站买回的两百株果树苗子,即使是在严冬栽种,也没有一棵枯死或是冻死,全部都成活了。
特别是山顶那个被严澈取名眺远亭的茅草亭子旁边的那一片十余株桃树苗子,由于严澈浇水浇得勤,已经有婴儿手臂粗,窜到三四米高了,如今深褐色的枝头隐隐冒出了几个米粒儿大小的花苞子。
严国盛琢磨着,估计再过个几天,天气在暖和一点,还能长出更多的小米粒儿。再等开了春儿,山顶就会开出一簇簇粉色的桃花来。
现在的严国盛完全信服了严澈的“高科技技术”调制的“神奇药剂”,对于看顾雾戌山果树的兴头高得张超英都有了小小怨言——“怎么没见你有对那些果树上心啊?你准备着跟那狗儿山上的果树过日子去吧!”
莲瓣奇兰
那一场小雪过后,天就连续晴朗起来。
田间多了一丝丝新绿,山间也有小鸟儿飞过,叽叽喳喳地传递着春天走近的讯息。
这一天,天气甚好。
严澈身穿张超英从严佳美家寻来的深蓝色帆布连身衣,脚蹬厚底的登山马靴,背着一个竹篾编制的背篓,背篓上还挂着一个大斗笠,大斗笠下扣着一件大蓑衣,腰侧挂着一个偌大的浅蓝色帆布袋子,袋子外面的铜纽扣上系着一个草绿色的行军用水壶(……囧,无法想象的囧样)……拒绝了父亲严国强和叔叔严国盛一起同往的要求,爬上鸡冠山,穿过齐王山,往比齐王山还高还大的,吉兆第一大山——平梁山赶。
平梁山海拔五千三百七十米,是吉兆县内最大的平平梁山山脉的主峰。也是吉兆县,乃至枝城市在前些年大生产运动下,经过大肆乱采乱伐后,唯一留下的最大的一片绿色丛林。平梁山森林如今被省林业部规划为特级绿化带。
平梁山山势陡峭,山上树木密实葱郁,若是没有当地熟悉山林的百姓带路,一旦进入山林,很容易迷路。这也是早些年平梁山能逃过厄运的主要原因。
严澈在准备进山之前,就跟严国强严国盛仔仔细细打探了一清楚。
要是严澈毫无准备就进山,严国强严国盛是绝对不同意的。
此刻,严澈正一手拿着简易描绘的地图,一边欣赏着山林如今十分少见的树草灌木。
进入山林后,因为树木高耸入天,显得林地昏暗潮湿,还有一股浓浓的树叶腐烂的臭味扑鼻而来。
掏出帆布袋里准备的口罩,严澈快速地戴在了脸上。
说真的,这一刻,严澈心里还是有些后悔了。
不说能不能挖到自己预期想要的刺儿藤,或者好运气的碰上株把两株兰草,单单是一进山林后的寂静,严澈就有些胆寒。
伸手摸着掩在帆布袋后,挂在皮带上的军工刀,严澈精神力提高,警戒地留意着四周的情况。
这样的环境,已经远远超出严澈开始预测的山林,而归于老林。
在这样的老林里,严澈可不敢担保没有凶猛的野兽出现。虽说没有什么老虎之类的,但是野猪之流肯定会有的。
这可不是严澈凭空揣测,是真有事实根据的。
十多年前,那时严澈还是腻在父母怀里,无忧无虑的孩子,就听说燕子口有家汉子伙同几个打猎好手进平梁山打猎,结果被野猪咬断了两条腿,被人抬回家时错过了救治时机,活活疼死。
在这件事之后,富源乡几个村的壮年民兵带上火药枪,集合上过平梁山,对野猪进行了灭绝式的清除,打死了近百头野猪。
严澈的记忆里,那次严国强严国盛也在其中。特别是严国强扛回家的那百斤野猪肉,一家人足足吃了半个月之久。
说到严澈兴起要进平梁山挖兰草的念头,还是因为严国盛的闲聊引起的。
听说前年来了一个外地中年汉子,花了五百块钱一天的工价,请了几个本地农家汉子一同进山。
开始的时候,几个汉字都觉得这个中年汉子是钱多撑得,上山不打猎又不做啥,只是让他们带着往潮湿的地方走,挖一些本地人都不待见的野草。后来一个外出打工的孩子回来听说了这事,大家才知道,那些野草其实就是兰草,而且经过当事人描述,那些兰草就是市面上卖价数万的观赏品种。
后来也有人上山寻过,想要挖几株卖去城里换钱,不过,没人认识这些东西,无外乎都是无功而返,还被村里人嘲笑钱迷心窍,想钱想疯了。
严澈一听严国盛这么一说,摸了摸口袋,想起这段时间下来,存折里就剩下几万块钱了,不由也起了些小心思。
趁着空闲,严澈往镇上网吧跑了几次。为此也打电话让“老宅”去查了不少资料,大致弄清那兰草一些基本资料后,也想上平梁山碰碰运气,心道:哪怕遇不上数以万计的极品观赏兰草,挖出一般的兰草,经过碧水的灌溉,怎么也能值点个千儿八百吧?!
一路走来,严澈有些失望,并没发现任何疑似兰草的植物,倒是保持着这样高度紧张的情绪,使他有些困倦。
这不,走了一个多小时,估摸着已经进入半山腰,严澈发现头发已经能滴出水来。
伸手往头发上一捋,望了望头顶从叶尖滴落,像下雨似的露水,严澈这才不得不找了块空地,放下背篓,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又武装了一层,原地稍作休息后,再次往山上爬。
严澈一边走,一边苦笑,心讨:果然人性贪婪,哪有那么容易给我找到兰草啊?更别说市面上价值不菲的观赏兰。果然是白日做梦。
甩掉想发横财的念头,严澈重新振作,打足了十二分的警戒精神,沿着直线往山顶进发。
刺儿藤,一般就生长在山顶向阳处,愈是靠近恶劣陡峭的青石山崖,刺儿藤的踪迹愈密集。
越往高处走,严澈惊讶地发现从进入山林时的阔叶林,如今已经变成了针叶林。
虽说如今还是冬季,哪怕这些针叶林叶尖都凝了一挂挂的冰凌,可是走在树下的严澈,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寒意。
带着疑问,严澈战战兢兢攀爬着突然开始稀少,乱石开始增多,越走越崎岖陡峭的山“路”,每向前前进一段,严澈免不了心底的后悔就增加一份:我是不是太冲动,太不知死活了?
想到严国强临行前看着自己的担忧眼神,严澈开始动摇了。
不过……
回望那段看不到尽头的路,严澈苦笑着继续往前攀爬,抓实了那块长满青苔的凸石旁的小树枝,踩上了令一块比较干燥的凸石,一跃攀登了一步:现在后悔,好像有点晚了。不管了,照国盛叔的话,下山应该比上山好走一些。
噗啦——
一脚踩滑,严澈双手死死抓住小树枝,伸脚勾住了滑落的斗笠。
深深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另外一只脚在凸石剥落后的坑处站稳,平息了那失跳一拍的心脏,严澈小心翼翼地抬脚,捡起了斗笠,挂在背后。
感激地看了一眼那看似柔弱,其实根实茎壮的小树,严澈知道,这次多亏了它。如果不是它,自己估计就滑下去了。
虽然这样的斜坡不至于受什么重伤,却是少不了身体面上会有大面积的擦伤,那样也是能疼得痉牙的。
有惊无险地爬到了平梁山的另一面——乱石嶙峋,长满杂草刺藤的一面。
严澈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他想找的刺儿藤。
只不过,眼前的刺儿藤和印象中的刺儿藤可以说完全不一样。
在严澈心里的刺儿藤,无一不是茎生得异常粗壮,茎上长满了坚硬的利刺,结成一大片一大片的藤墙,坚实得除了用大刀劈开,用大火烧尽外,人畜都无法穿透的神奇之物。
可是面前的刺儿藤,不光粗壮的茎上长了坚硬的利刺,同时每隔八九厘米就生出一大片心型的翠绿叶片,大若成人巴掌。而且这些心型绿叶片片有序的自叶尖向下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叶后粗壮的茎上坚硬的利刺。
这样的刺儿藤看的严澈有些无语,心想:我可以不可以理解做这是刺儿藤的战略?掩护战略?诱敌深入战略?
哎,只可惜,植物就是植物,对上邪恶的人类,那还不是“鸡蛋碰石头”?
严澈避开了那坚硬的利刺,从背篓里取出从五老祖家借来的小小的药锄,选了一簇宽不及一米,高不过一米余,密度还很单薄,未成规模的刺儿藤墙下手。
一盏茶时间,这簇刺儿藤已经被严澈连根带泥的挖了出来(……残忍),一掂,呵,好家伙,就这么一小簇的新藤,居然也有一二十斤呢。
严澈谨慎地握住入泥处没有利刺的深褐色粗壮根茎,从帆布袋里抽出一条大塑料袋,再空出一只手来取出一小捧碧水,给根系的泥土浇上一些后,用塑料袋把根和泥包好,轻轻放进背篓里——得,就这么一放,小背篓基本已经装满了。
看着装得满满的背篓,严澈嘴一撇,干脆就近找了一块干燥的石头坐下休息,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对着嘴就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
哪怕这会有太阳晒着,严澈几口凉水下肚,还是打了一个激灵。
拧好水壶壶盖后,严澈总算有好心情打量四周的风景了。
还别说,这放眼尽是连绵的绿色,真比在雾戌山看到的人为景色让人怡然不少。
严澈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嘴角微微勾起,深深吸了一口气:“呼,果然比都市满是汽车尾气的空气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