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恩赶紧抓起毯子上的宝石朝周岭轲手上放:“收起来,全都收起来!这些东西,被其他人看到就糟糕了,我可不像你也被当成魔晶矿,被捆起来放血割肉。”
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宝石收了起来,怕有遗漏,干脆趴在地上一点点的用手摸,那块都是血迹的毯子也被周岭轲整个收了起来塞进了储物戒指里。
“请问,尼克法师怎么样了?”两个人还在地上摸着,帐篷外边忽然有人问话。
夏恩做了一个你继续的手势,自己出去了。现在周岭轲没事,夏恩慢慢恢复了冷静,身上的鳞片也逐渐消退了下去。
站外边的人是个王室仆人,而且作为一个已经干了三年多的近卫军,这个人夏恩认识——他叫卡崔,是王太后的宠臣,还是那种带了点色彩的宠臣,和嫪毐的意思差不多。穿着的虽然是王室仆人的制服,但是明显衣料和其他仆人不一样。单看相貌,这是个很清秀的男人,就是他不时用手帕堵住口鼻小声咳嗽的动作太女性化了一些,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夏恩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无论按照职位还是爵位,夏恩都该是更高的那一方。但是他出来看见是卡崔,却是首先行礼的那一方。卡崔也笑呵呵的站着,并没有任何躲闪的动作,表情也很淡定自然,显然他已经习惯了。
“王太后陛下和国王陛下,想要见一见尼克法师。”还没等夏恩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卡崔已经直接把他的来意讲明白了。他的声音很柔和悦耳,但掩盖不了他用的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的事实。
“我这就去叫尼克法师。”夏恩行了个礼撩帘子回到了帐篷里,可他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发现卡崔皱了一下眉,脸色也变阴了。夏恩暗道:我说话已经够小心到了,怎么依旧还是罪他了?等进到帐篷里,夏恩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那个人变了脸色,因为他这一进帐篷,正好把卡崔自己一个晾在外边了。虽然夏恩本身并没有“晾”的意思,但是,这个卡崔显然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尤其是作为一个利用裙带关系得到了荣华富贵,可本质上依旧是个仆人的卡崔,他的自尊心应该是已经大到了扭曲的地步。
虽然不想得罪他,但真的无意中得罪了,夏恩也不畏惧。现在可没精力修补他脆弱的心灵,皱皱眉,夏恩就把这个人扔在一边去了。可是再一看帐篷里边,夏恩头皮都炸了!
周岭轲坐在地上,身上又是血又是泥尘,还有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把他的脸弄得一道黑一道白一道红的,他的表情现在又僵又木,就这样走出去,如果是外边天黑碰见胆小的能直接吓死。而让他这样发愣的直接原因,现在是他手上摸着的那根常常的指刃。医师吓疯了跑出去的时候,把指刃随手扔了,周岭轲在帐篷里的小柜子底下找到的,刚摸到的时候还划破了他的手,一开始周岭轲只是看着眼熟,等到终于认出来这是什么之后,他就坐在一动都不动了,也就是夏恩进来时看见的样子。
“……”其实是很小的事情,不就是当时情况一急把自己指甲拔了吗?可是身为一个近卫军,他腰侧和靴筒里都有匕首,随手就能拿出来,为什么当时不用现成的武器,非得“自筹”呢?理智点想,夏恩觉得自己当时应该不是自残,就是脑袋已经完全转不过弯来了,那医师需要个利器,他随手就……夏恩觉得自己能够很理直气壮的和周岭轲争辩:你当时都死了,换位思考,你觉得我能有多少理智?可是他就是说不出话来,甚至还觉得心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背都挨在帐篷上了。
可是谁知道周岭轲没和他争辩什么,他发现夏恩进来了,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夏恩。过一会外边传进来一声咳嗽,是卡崔等得不耐烦了。周岭轲忽然就站起来,夏恩不会承认周岭轲这动作让他当时心脏漏跳了一拍,吓得。
“走吧。”可是周岭轲没说什么,只是顺手把那根指刃也收进了戒指里,然后尽量拉扯整理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
“喵~”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动的馅饼过来了。原本都已经抬腿要和夏恩出去的周岭轲,这一瞬间觉得有些想法从脑海中掠过,于是有些动作自然而然的就做了出来,完全没经过大脑。等他反应过来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举着一块榛子大的透明宝石,递在了馅饼的嘴边。反应过来后,周岭轲立刻就想把手缩回来,但是馅饼已经伸出舌头一舔……
馅饼舌头上带着倒钩,它还是小猫的时候用舌头舔周岭轲和夏恩,那两个人只觉得痒,瞬间长大了三四倍,舌头现在舔过周岭轲的手指,给他的感觉就是刺疼疼的了。而且它舌头一过,宝石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你……”夏恩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干,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因为这也算是用自己的血肉喂养宠物了吧?实在是有点瘆的慌。
“这些宝石已经都是能量的聚合体了,不能算是我的一部分。”周岭轲这么解释着,但他自己听着都觉得不过是一时的自我安稳而已,偏偏这个时候还从馅饼那边传递过来类似于“还要~还要~”的感觉。弄得刚说了大话的周岭轲立刻打了个冷战,用左手拍了两把自己的右手,暗骂了两声自己手欠。
夏恩看他那样子,明白现在他自己也恶心的要命,忍不住出声安慰:“其实那也算是给那些宝石找了个出路。”
“回来再说吧,咱们还是先走吧。”周岭轲摇摇头,这些事还是需要等到他们有空的时候慢慢谈,现在实在不是个好时机。临走的时候,周岭轲拍了拍馅饼的脑袋,让它等在了帐篷里。馅饼“喵呜~”一声,凑了凑周岭轲的腿,老老实实的在原地趴下了。
两个人走出帐篷,等在外边的卡崔立刻殷勤的对着周岭轲一行礼:“尼克法师,请跟我来。”说话声音也立刻又柔和了两分,面对夏恩时,让他觉得阴阴的笑容,现在也只剩下了温和与晴朗。看的夏恩都不由得一愣,暗道这种人还不能看不起他,他这个样子也是一般人学不来的。
跟着卡崔,他们朝着整个帐篷区的最中央走去。外边还是能闻到血腥味的,但是能看到周围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大多数人也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夏恩和周岭轲都有点奇怪,按理说先出了那么大的事故,后来又有诡异的医师出现,这场围猎不解释也得结束了吧?为什么看样子这里一个整理行李的人都没有?他们难道不准备离开,而是要继续下去?
疑问归疑问,两个人一路上也没问卡崔什么。等到了王帐,发现这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近卫军围了起来,但在此之前夏恩是在外围执勤的,周岭轲挂着的宫廷教师的头衔也让他没什么资格朝这里凑,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些守卫是后来加的,还是一开始的规格就是如此。
中途的时候有人拦住了夏恩,在今天之前,有人拦,也就拦了,两个人就分头行事,反正这也是规矩。但是今天,夏恩和周岭轲都有点“不对劲”。
“他不能进,我也回去。”周岭轲就叉腰站在那了。
夏恩原本是更理智的那个,没必要因为这一点事情触犯原有的规则,反正就是离开一会,他们又不是见不到面了?可是事实证明,有时候就是离开一会,他们说不定这辈子都见不着了。所以他没反对周岭轲的提议,也站在那不动,虽然没说话,但基本上就是用行动表示,他是不会和周岭轲分开的。
“尼克法师,他并没受到召见。”卡崔的脸色更不好了,可是在面对周岭轲的时候,能从他脸上看到的只有为难和委屈,并没有那种怨恨之类的,“请您不要为难我,当结束了召见,您出来时,很快就能看到他。”
周岭轲看他一眼,拉上了夏恩的手,转身就要走。
“等等!等等!”卡崔赶紧追,差点拉住了周岭轲的袖子,但他大概是忌讳着什么,最终只是指尖碰了一下,“尼克法师,请给我点时间,让我去通报一下。”说往他就急急忙忙的跑了。
看他的背影,夏恩觉得有点怪,脚底下动了一下,身体稍微偏转,立刻发现了怪在什么地方——他和周岭轲的手还拉着。他们边上站着两个近卫军的卫兵,举着长枪,通体笔直,目不斜视。但夏恩就是觉得对方的眼神在朝他和周岭轲交握的手上瞟,这大概也是一种做贼心虚了。可是他没松手,反而把周岭轲的手也握的更紧了。
过了一会,卡崔跑回来了,对着近卫军出示了新的手令,带着他们两个人一路进去了。这次就算有人阻拦,看过手令也是一概放行。一路到了王帐,在距离王帐大概有二三十米的时候,又短暂的停留了一下,卡崔去通报,回来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王帐非常的大,也是一贯的莽坦厚重的风格,从边看看就是全黑的,只是在边角的地方装饰着银色的巨龙纹样——说实话除了颜色不同之外,看起来形状就是马戏团的大帐篷。但进去之后,里边的布置立刻就不同了,完全的奢华风。整个地面铺满了纯白的动物皮毛,或者原先是纯白的,现在很多地方已经被踩了不知道多少的脚印,帐篷的正中间竟然吊着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上面放射着光芒的不是点燃的蜡烛,而是光石。靠右边放着一条白色细亚麻桌布的长桌,桌布的边沿坠满了银色的流苏,上面摆放着散发出香味的各色美食,一些烤肉类的食物还在滴着油,浸染了桌布很大的一片。帐篷正中是一条红地毯,红地毯上倒是没什么脚印。红地毯向上,有一个有着两级台阶的高台,下面应该是用石头或者木板垫起来的。高台上放着三把红绒布面的高背椅子,椅子背上雕刻着银色的巨龙图案。中间一把椅子最小,坐着法兰克,他的左边是索菲亚王太后,右边就是佐伊亲王。但国王法兰克的在最正面的椅子反而是最小的,而且他的椅子放得很靠后,佐伊亲王和王太后的椅子则更靠前,看起来反而有一种国王被另外两个人夹击,或者说是封锁的感觉。
除了这三位王室,帐篷里还有很多人,但除了周岭轲和夏恩之外,那些人最年轻的看起来也少说有四五十岁了。整个帐篷里除了王室,只有坎狄博雅大主教、波立维大师,还有另外两三个年纪最大的人是坐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