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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眼对面的房子,一片漆黑,不知道郁先生回没回?
    今天这场戏是后面的戏提前了。
    因为大雪,这是一场在大雪里的戏。
    钟警官已经基本确定了杀人凶手,尽管他完全不敢相信。
    青年总是种着白山茶,一书柜的书,温和又漂亮,连爬个楼梯都有可能因为想问题想得太过深入而摔倒。
    就这样一个人,手里五条人命。
    让人胆寒。
    王平终于皱着眉头,勉强通过了宋致逸拍了一小时的这条。
    下场戏是温糯白和宋致逸的对手戏。
    温糯白脱下厚羽绒服,戴上银丝边框的眼镜,深吸一口气,往场中心走。
    争取一条过。
    工作人员把场地又布置了下,知道这幕戏重要,都不敢发声。
    南城太少下雪了,谁都不知道雪什么时候会停,今年冬天还会不会有另一场大雪。
    温糯白厚厚的羽绒服里就穿着一个单薄的衬衣,外面套着很薄的羊毛呢黑色大衣。
    大衣外面别着一朵白色的绢花。
    从他走到场中心,戏就开始了。
    工作人员没有打板。
    温糯白,不,应该说陈树白,走向钟警官。
    钟警官脸上的肌肉都是绷紧的,他的话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为什么?”
    为什么,陈树白想,这真是个好问题,他赤脚踩着碳一样,血肉模糊走到今天这一步,终于有个人问他为什么。
    “报仇,你查了卷宗,该知道的。”陈树白很平静,还带着笑意。
    就是眼神很冷。
    “我不知道,”钟警官手机捏着那副手铐,眼睁得很大,用力咬着牙好克制自己的情绪:“按照我查的,你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跳楼身亡,不该站在这里。”
    六年前,还在读博士的陈树白,有个同性恋人,陈树白是前途无量的心理学博士,家中颇有资产。陈树白的恋人简霖,却是高中没钱就辍学的舞蹈演员。
    不过两人很恩爱,陈树白的恋人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会窝在房子里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给陈树白烤一个生日蛋糕,只是因为陈树白吃不惯外面蛋糕甜腻的味道。
    简霖会把陈树白的衣服一件件和自己的衣服混合挂好,并且记住每一件衬衣的位置。他为了陈树白自学起心理学,晚上睡在被窝里,缠着陈树白跟他讲那些复杂的心理学知识。
    简霖总弯着眼笑说:“我不懂,陈老师你多跟我讲讲。”
    手却不规矩攀上陈树白的腰。
    简霖想自己要更努力一点,想赚更多钱,然后攒钱给他的陈老师买下华景路八号这幢房子,这幢房子曾经是有名的私人心理诊所,两人都很中意。
    接到大型舞台剧的邀请的时候,简霖欣喜得恨不得蹦起来。
    却没想到邀请他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好货色,别人看中了他的皮相。
    想着怎么把他买个好价钱。
    简霖被人灌了酒要拖走了时候拨通了陈老师的电话,陈树白刚结束一节晚课,急匆匆跑过来。
    后面的事情像是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他在酒店的三楼等来了他的陈老师。
    几个人在窗户旁边撕扯,然后好像是谁伸出手,把陈树白推了下去。
    简霖愣愣站在窗边,全身发冷,手颤抖地扶上窗框,唇几乎是无法自抑的颤抖。
    “不”他抖抖索索往楼下跑。
    没有人再拦着他,一条人命,谁都担不起。
    简霖找到了陈树白相熟的医生,在一家隐蔽的诊所里,他跪在地上央求医生。
    整整一年,他给自己做了整形手术,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像另一个人,一个他很熟悉的人。
    他变成了陈树白。
    钟警官缓缓举起手铐,向前一步:“我该叫你陈树白,还是简霖。”
    陈树白,也可以说是简霖,温和笑了笑:“看作谁都可以。”
    他是陈树白,还是简霖又有什么关系?
    夜戏的光打的并不亮,郁寒站在不远处看着场地里拍戏的人。
    或者说,看着温糯白。
    大雪纷纷扬扬往下洒。
    郁寒不知道别人拍戏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也像温糯白这样,从嘴角的弧度,到大雪里苍白的肤色,再到干净的指尖,都恰好戳中那个点。
    这应该是部好电影。
    郁寒不得不放下一点自己的成见。
    温糯白好像完完全全变成戏里的那个人,叫什么,陈树白?
    郁寒提着保温瓶,走近一点,长长的黑色毛呢大衣上台阶的时候在雪地滑过一道痕迹,他紧紧看着温糯白,看他抬起雪白的脖颈,对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勾了勾唇角,复杂到纯净的易碎感。
    大雪应该落在了他的睫毛上,会把他的睫毛染白。
    他寄人间雪满头。
    手指捻了捻,郁寒想,如果说温糯白跳舞是日积月累的苦工,那这就是几乎让人惊艳的天赋。
    “咔”
    王平推着摄像机,把最后的眼神特写保留下来,长舒一口气:“过!”
    温糯白猛地惊醒,然后弯下腰,半跪坐在雪地里,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他沉浸在情绪里太深了,刚才那场戏要笑,陈树白要笑,但简霖想哭,只是不能哭,护着他让他哭的人早在六年前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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