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裴静都看在眼里。她是母亲唯一的希望和支柱,如果这次北上她出了任何意外,恐怕她的母亲确实不一定能支撑得下来。
“李书记,多谢您替我们家这样着想,只是也请容我说几句心里话。咱们医院里的医护,谁不是父母挂念的心头宝?我家里有母亲要赡养,难道他们就没有么?”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裴家三代行医,国家有难处了,大义当前,当然是要冲到最需要我的地方去。父亲裴甄当年既然能在非典的时候逆流而上,为什么我不能?我是他裴甄的女儿,不是一个胆怯的逃兵!”
“李书记,更何况,我是一名共产党员。从前入党的时候,我们就说过,要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前方有困难,那当然是我们党员先上!这完全不是说我应该去考虑,或者去犹豫的事情。”
裴静说着,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她在李育才跟前,清晰的列出了她要上前线的几条理由。她的意志是坚决的,丝毫也没有软弱下来的意思。
李育才手里那盅西湖龙井,茶叶早已经凉的沉了底。他还记得,当年在发讣文的时候,裴静就躲在母亲的身后,抓着母亲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抽泣着。
十七年过去了,她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哭鼻子的小丫头了,脾气倒是也真跟着倔了不少。
“小裴啊,如果你执意要去,作为咱们院里的党支部书记,我当然尊重你个人的选择。”李育才说到这里,轻声叹息了一下,愀然说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
裴静倏地从位置上立了起来,对李育才说道:“抱歉,李书记,我这会还有患者的化验报告单没看呢,我得先回去忙了。”
“谢谢您……”走到门口的时候,裴静突然顿住了步子,极为诚恳的补说了一句。
李育才点着头,望着裴静离去的身影,喃喃自言道:“他俩像啊……可真是像呢……”
————
夜里下班的时候,月光已经升到正中了。医院正门旁的一湖喷泉,被浸得闪闪发着光。裴静下意识地捋了一捋前额的碎发,上面好像沾染了些许湿气,有些冰冰凉凉的。
到了家,她并没有马上开灯,不过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闭上眼睛,似是在想着什么。清冽的月光在屋内到处浮着,裴静隐隐觉得身体某些部位起了一阵阵的痛楚。
父亲去世的太早了,那是裴静一生中最大的痛苦,但她内心深处并不愿意去承认父亲已经离开的事实。
她一直都怀着一个念头:父亲或许只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到医院里来的!他无时不刻不惦记着他的患者,又怎么舍得就这样走了呢?
“喵”的一声猫叫声,打断了裴静的思绪。花猫窜到她的腿边摩挲着,似是在撒着娇。裴静轻轻地抚摸着花猫的脑袋,而后趿了拖鞋下了沙发,在猫碗里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