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炀胸口一阵猛烈起伏,忽地睁开眼睛,余悸未消,额前已经布满一层薄汗。
被噩梦惊醒,戚炀没有打开床头灯,而是坐在床上半暇没动,抬着胳膊挡在眼睛上,房间内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起身,在漆黑中朝卫生间走去。
将头伸到喷头下,任由冷水冲刷了好一会,戚炀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他抬起头,水滴沿着寸发一点点往下滴淌,从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至淋浴台面,低垂的睫毛被打湿,微微颤抖。
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戚炀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即便后来他将带头孤立陷害他的女佣送到父亲床上,又一不小心在“母亲”面前说出口...
即便后来他设局弄伤了戚宏的手,让他错过最重要的几场考试,不得己出国读书....
即便后来戚家没有人敢再当着面欺负他,也没人不敢再靠近他.....
他总觉得不满足,心里像是缺了一块,觉得分外无趣。就像是飘荡在人间的孤魂,不知道下一刻该做什么该飘至哪里,一切的一切的没了真实感。
只有喻临谦,那黑暗生命中唯一出现过的光。于是,他拼命抓着那点温柔塞自己那冰冷的心脏里,才能感受到这个器官原来还是可以跳动的....那段美好被他细细拆开来,反复品味,细致到喻临谦衣服上的每一条纹路,认真到记得每块蛋糕在味蕾上跳动的感觉.....
但渐渐,戚炀不满足了,他开始像个偷窥狂一样从所有能利用的渠道去接近喻临谦。
他不用担心找不到,不用担心认错人。喻家二少爷就是个天生发光体,他在学校贴吧、空间、朋友圈出现的频率比明星还高。
他从别人的眼中看见在篮球场上拼杀、跟队友勾肩搭背、享受全场瞩目和掌声的喻临谦,看见上课偷偷睡觉被抓包懒懒散散自觉起身去罚站的喻临谦,看到被所有人簇拥在中央的喻临谦,看到一个比他所能想象到的要更好更耀眼的喻临谦,好到让他瞬间沉溺进去....
戚炀躲在网线后面窥视,将照片保存下来裁剪到只剩一人再把自己P上去,幻想喻临谦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
嫉妒憎恨...就像泥泞里长出的恶蛇不断吐着信子,戚炀要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直到青春期那场朦朦胧胧的梦打乱了他的计划.....
原本儿时的一点思念一点情意,在之后无数岁月里被不断记得回味,也已经被无限放大,深入骨髓,成为一种本能。
他对他,是难以割舍的执念,是情深似海的决绝。
所以他不能做任何会让喻临谦讨厌的事,必须慢慢靠近他,消灭所有阻碍,最后得到他.....
......
戚炀没有睡意,干脆推开阳台落地门,盯着湿漉漉的头去吹冷风。
酒店的格局是每一间高级套房都搭配一个露天小阳台,阳台不大,正巧能放下一张藤椅和茶几桌。
而戚炀的隔壁就是喻临谦,两人的阳台隔了大约3米不到,正常的讲话声还是能听见的。
所以戚炀一开门就听到隔壁阳台传来喻临谦不耐烦的声音:“你这大半夜的,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戚炀愣了一下,竟有种梦幻和现实交错的恍惚感,他甩了甩头上的水,转头看过去。
“你爹我已经被你吵醒了。”
喻临谦,一个喝白水都能喝出红酒清贵仪式感的奇男子,正面朝着落地窗背靠在栏杆上,一条修长的腿从浴袍底部伸出大大咧咧搭在藤椅背上带在椅子一摇一摇。
隔着3米,戚炀竟然隐约借着房间里透出的微弱的光,沿着笔直的大白腿伸入至那若隐若现的阴影处.....
他眼神顿时暗下来,黑沉沉的吓人。戚炀迅速环顾四周,没发现其他人,才重新转回头。他喉结上下滑动,觉得自己需要再被冷水冲一冲。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他摇晃着手中的水杯,时不时抿上一口:“行了行了,如果以后再因为这种事吵我,我就把你小时候尿床的事迹发朋友圈。”
明明是最漫不经心的样子,偏偏给人生出居高临下的睥睨感。他天生就该被众人仰望,受所有人追捧的啊。
戚炀看着看着,不禁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咚”结实精实的肌肉撞上杆子,本来轻微的声音在夜晚被无限放大。
喻临谦一下子侧头看过来,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深夜泛着光,很亮。
“好了,没空跟你废话,我挂了。”按下挂断键后,手机在骨节分明的指间打个了转,喻临谦眉眼微挑:“你怎么没睡?”
“梦到小时候的事,现在醒了。”戚炀看着喻临谦放下腿,遗憾地收回眼神,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小时候的你啊。”喻临谦感叹一声:“真想看看,也不知道你这面瘫脸是不是天生的。”
喻临谦微弯着腰搭靠在杆上,与戚炀面对面:“可惜了,你小时候都没留照片,想想肯定很可爱。”
戚炀将手搭在栏杆上,用力握紧又慢慢松开,嘴角微不可查地上翘了一下:“你小时候更可爱。”
喻临谦以为戚炀是看过他以前拍的相册,也不多想:“那是自然,小时候我请假一天,整所幼儿园都得哭。”
“.....”上翘的幅度又迅速放平,戚炀抿了抿嘴,换个话题:“是有工作吗?怎么这个时候联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