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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病。”我笑着说,“城市里待着难受,出来治治心病。”
    “是的呀,我就说那些大城市,哪里有我们这种小地方好,走两步就是熟人,不过你能找到这里,还是蛮厉害的嘛!”
    海风清冽,我站在院子泥墙外,对村长说的任何都点头赞同。
    我已经不能开始新的人生了,但起码可以试试新生活。
    我知道傅斯澄一定会找我,我无法当面和他道别,于是只能托骆非转告,说我想出来走走,让傅斯澄别担心,我很好。
    骆非骂我是疯子。
    可我确实是个疯子,我不想治了,反正也治不好,我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多年,怎样都不可能再更糟了,哪儿还有什么往下落的余地啊,我都这个样子了。
    在渔村的生活节奏很慢,可是时间却过得比以往都快,大概是因为太轻松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通常会煮点粥,再煮个鸡蛋,午饭晚饭就去隔壁奶奶家吃,按星期给伙食费,奶奶总是说不要,我就偷偷把钱塞到灶台边放打火机的小框框里,然后把阿仔拉到一边,跟他说等我走了记得告诉奶奶钱在那里。
    每天都没事做,我就到处在村子里走,奶奶家的大黄狗就跟在我脚边,我们一路走去海边,吹风看风景。有时候我会和奶奶一起去赶海,捡点鱼虾蟹,拿回去之后用最简单的材料煮,大家满足地吃上一顿。
    后来我开始写东西,写信,想来想去只想给傅斯澄写,每天写一封,也并不寄出去,只是一封接一封地叠起来,等哪一天,我稍微好一点了,可以面对面地望着他了,我就把这些信全部给他看。
    三个多月后的某一天,我在遛狗的路上碰到一个村民,因为大家早就熟了,我就和他聊了会儿天,他说明天早上要开船去海上。
    他的家里有这个渔村里唯一的一艘渔船,也不会开很远,早上去傍晚就能回来,他问我想不想一起去一次。
    我立刻答应,尝试新事物总能让人兴奋,第二天我起得很早,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多年没有因为一件事而这么积极了。
    傍晚回去时,在渔船快开到岸边的时候,我从船上跳了下去。
    开船的村民惊慌地喊我的名字,我在水下游了两米,然后探出头朝他大笑。
    他站在船头笑着骂我:“还以为你要跳海自杀!”
    “来了这么久还没下海游过泳,试试!”我大声说。
    “天还这么冷,会着凉的,快上来。”他朝我伸出手,“傍晚潮不稳,小心被刮走。”
    我被他拽上了船,现在正是早春,天气还凉,我浑身发抖地缩在甲板上,一边听村民骂我不要命一边傻笑。
    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很想跟谁分享一下这一刻的快乐,不计后果一头栽进去的感觉太好了,好像什么都不用顾忌,只要认真感受那一瞬间就好。
    “回去喽!”我神经质地挥着手,冷得牙关发颤,却喊得比谁都响,“太阳要下山了!!”
    “傻子哦。”村民在身后笑我。
    回去之后,我洗了个澡,然后坐在房间里的桌前,就着橙色的灯光,安静地写信。
    傅斯澄,我今天跟村子里的人去海上了,他兜上来好多我没有见过的鱼,可惜我没带手机,拍不了照。
    我还下海游泳了,很冷,但是海里很安静,只有水声,浪冲得我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好像在荡秋千。
    昨天碰到学校里的老师,她说让我去教小朋友们上上课,我差点转身就跑,就我这样的,只会误人子弟。
    我到这儿已经三个多月了,一切都很好,身体里好像换了个人在生活,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那么轻松开心过,其实我早就应该换种方式解脱自己的。
    不过可能是因为过得太舒服了,我总会在某些时候突然想,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上次跟骆非打电话,他说你过得也还好,我知道的,你就是怕我出事,知道我安全,你肯定会放心很多。
    我不止很安全,我还很开心,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我能再好起来一点的话,我想请你来一趟,跟我一起体验体验这里的生活,就当是旅游。
    虽然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回去,但是能够活在当下,已经是我的意料之外了,明天应该也会是不错的一天。
    今天很累,不说了,就这样,晚安。
    ——梁暖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多月,我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未感受过什么叫心灵感应,今天早上的时候,却实实在在地体会了一次,虽然距离我许愿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天,但毕竟也是实现了。
    早上吃过饭,我站在院子外,冲隔壁家的大黄狗吹口哨,它摇着尾巴吧嗒吧嗒地朝我跑过来,我蹲下身,捏着它的脸,把它的一双大眼睛挤成一条缝。
    奶奶站在我们身边,笑着说大黄现在跟我都比跟她亲了。
    然后她突然放大了声音,问:“你找谁啊?”
    我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去,看见几米之外,站着一个人。
    傅斯澄的手里拎着一个旅行包,头发有点乱,脸色也有点苍白,然而眼睛却是亮的,带着仿佛跋山涉水后终于找到栖身之所的疲惫笑意,风尘仆仆,却温和又安静,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可我却不合时宜地回忆起了那天在病房的情景,我真的很怕自己再次认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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