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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似乎很长,我仍旧像一滩烂泥,骆非拎着我去了好几趟医院,仿佛要把我的脑袋查个底朝天,恨不得连脑浆都抽出来化验一下。
    我无数次跟他说只是擦伤,真的没事,但是不管用。
    傅斯澄基本每天都来我家,很准时,都是傍晚,两个人在家打扫打扫卫生,然后他跟我一起走路去咖啡厅。
    他没在我家过过夜,我每天都像被抽空力气,无论早上多晚起,晚上只要一沾到床,就好像躺在浪里,飘飘忽忽地发晕,天旋地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疲惫这么累,只想闭上眼,什么都不管。
    傅斯澄通常是替我盖好被子调好空调温度就走了,最多在我脸上亲一下,让我好好睡觉。
    我总是睡得很快,却总做同一个梦。
    长长的,蜿蜒的走廊,一扇又一扇的门,我不停地去推开,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
    直到有一天,当我推开一扇黑色的门,我看见空荡的房间里,凭空挂下来一根吊坠,圆形的,上面印着两个单词。
    当我去触碰的时候,梦就坍塌了,我睁开眼。
    我在找什么呢,只是为了找那根项链吗?
    那为什么找到之后,却没有半点喜悦,而是无尽的茫然呢?
    项链是我送给傅斯澄的,不过都没见他戴过。
    我打开灯,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整个人颤了一下,指尖像是被针扎,有什么东西迅速传到全身。
    我下了床,开始翻箱倒柜,我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觉得如果把屋子翻一遍,或许会找到一样东西,只要看到它,我就能确定自己是在找它。
    我的确找到了,在床头柜最下面的一层抽屉,一根吊坠,一个玻璃瓶,一张纸条。
    意识像被涂抹在纸上的浆糊,粘稠而瘫软,眼皮沉重得无法掀开,脑子里有什么在抽抽地酸痛,我听见开门声,有人走到床边。
    “梁暖?”
    他的声音一响起,我瞬间挣脱了无形的束缚,睁开了眼。
    我看着那张脸,从眉心到鼻尖,从嘴唇到下颚,去描摹所有的相似的可能。
    我意识到,在这段时间里,我每次看向他,他的面容好像都是模糊的,而我深陷在这种混沌不清的现实里,懦弱地一次次逃避,不愿承认,并且自我欺瞒,
    “对不起啊。”我说,“真对不起。”
    “什么?”
    “我好像一直都在逃避,从以前到现在,从那个渔村到那次车祸,明知道自己疯了,还以为躲一躲就能暂时忘掉,结果总是越来越糟。”
    “你……”
    我笑了一下:“傅琛,别骗我了。”
    我可真是个累赘啊,除了拖累他人,什么都做不了。
    废物。
    小渔村的风景依旧,只是因为天气热,所有的色彩好像都更浓重了些。
    我买了一大堆的东西送给奶奶和阿仔,还给大黄买了根漂亮的项圈,奶奶一直在埋怨我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最后我说了一句“饿了”,她就气鼓鼓地去给我做菜了。
    阿仔抱着玩具车,眼睛亮亮地问我:“你这次回来还要走吗?”
    “要的。”我说。
    “那个哥哥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我说:“他去了别的地方。”
    “那你再见到他的时候,帮我告诉他,我现在什么算术都会算了!”
    “好。”我笑着说。
    吃过晚饭,我和奶奶聊了会儿天,然后走出了院子。
    我回过头,看见屋檐的那盏昏黄电灯下,奶奶和阿仔站着,奶奶朝我挥挥手,说:“早点睡。”
    大黄蹲坐在他们脚边,摇着尾巴。
    我说:“好的,明天见。”
    “明天见!”阿仔大声说。
    我回到隔壁空荡的屋子,除了礼物,我这次来,什么行李都没有带,因为没有必要。
    夜空下的海面像是平静的幕布,潮汐缓慢地翻涌,拉扯出绵长的声线,波光折射。
    在清醒后的这段时间里,我的状态与之前其实并无差别,只不过在做梦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推开那些房门,我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每次推开门之前,脑海中出现的,永远是那张温柔真挚的笑脸,而到最后,我确实都能看见。
    我看见傅斯澄站在某一个房间里,偏过头朝我笑,他的眼睛黑而亮,笑容里满载着不肯深藏半分的情意,永远那么好看,好看到我每次的午夜梦回,记忆穿过千万个蜿蜒的回廊,执着地推开一扇又一扇紧扣着的门扉,最后出现在视线里的,总是他曾经笑着的模样。
    他的声音依然清澈动人,愉悦地柔声喊我:梁暖。
    而当我试图回应,却总是会突然惊醒,在漆黑而死寂的房间里,我意识到,光熄灭了。
    我想起出车祸的那天,我为什么要开车出市。
    因为我想来这里,来海边。
    可惜被翻车绊住了脚,我的脑袋受了伤,记忆出现了错乱,将傅琛当做傅斯澄,神志不清了好多天。
    没事,现在我总归清醒了,这件事任何时候都不晚。
    海风习习,我摸了摸胸口的吊坠,手里的玻璃瓶很轻,里面装着薄薄的一张纸条,我将瓶口拧得很紧,希望不要有水渗进,把纸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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