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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世,唯一愧对的,让弘晖心怀歉疚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一个母亲。
    苦涩难言。
    芸秀懂得并不透彻。
    她眼里,能有这样的长子,是最最大的福气,有多少人羡慕她,谁也学不去、抢不去,“晖儿,你这是做什么!我的晖儿若是不孝,那额娘就真的不知,天底下,何为孝?好了好了,晖儿,咱不说这个!”
    接着,芸秀讲起肚子里三个多月的孩子,御医说是个男胎,芸秀是相信的,一个劲儿地说,再给弘晖添一个听话懂事的弟弟,就像是小四卿和一样,以后啊,有两个弟弟帮着,晖儿才不会那么累,芸秀说了许多,她也相信,凭着晖儿的能耐,两个嫡亲的弟弟一定是听话乖巧的好弟弟。
    弘晖离开景仁宫的时候,忍不住眼眶有些酸涩,就好似下一刻将会决堤泪流,抬头望着夜空,弘晖再回望景仁宫的时候,只是再次许下心愿,孝顺额娘,也达成额娘的期待,将来一定照顾好两个弟弟。
    晚上,弘晖直接歇在了御书房,原本四爷在京中的时候,弘晖也偶尔与四爷歇在一处,开始的时候,是苏培盛给打掩护的,后来的时候,也没遮着掩着,果然,朝中御史老顽固们咋呼了,只可惜,弘晖摆摆手,三下五除二,摆平了。笑话,这可是为自己争取天大的福利,弘晖自然是下了真功夫的。
    第二日午膳的时候,弘晖才得空将章炎宣进宫来。
    自打四爷登基,邬思道搬出了王府,只是在京郊外的一个小院子里住下了,当然,四爷暗中是派了护卫的,毕竟,邬先生是谋士功臣,还是个十分知趣的功高之臣,深得四爷心意,除非四爷宣召问政,否则,邬思道安安分分在小院儿里自在度日。
    当然,同样功劳不小的章炎,也不是笨的,可当初还没来得及开口提出要搬出去,却无奈,被弘晖一句“章先生的医术,晖是最信得过的”,就这么留在了王府。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四爷的意思,四爷知道章炎的能耐,医术比得上宫中御医,智谋不下于邬思道,这样的人才,既然弘晖看得入眼,四爷就帮着儿子留下了。
    “先生,额娘的身子,还请先生多费心。”弘晖在章炎面前,也没什么王爷架子,更何况,是为了额娘芸秀求医,毕竟,在王府的时候,芸秀的身子就是章炎调理着的。
    章炎神情中也多了几分凝重,却是郑重点头,“王爷放心,炎,自当尽力。”章炎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一份气度,绝不亚于当年的四爷。其实,趁着时机抽身离开王府,并不是不可能,只是到头来,章炎承认,自己留下了,一是为了四爷父子俩的真诚挽留,二也是为了亲眼看一看,这位小主子究竟能够走多远?
    而皇家之中,福晋芸秀的爱子之心与弘晖的一份赤诚孝心,都是令章炎动容的。
    皇后有孕,身怀龙子,这一消息,又让后宫女人们酸掉了满口牙,再想着,等明年的这个时候,又逢着大选,到时候,年轻漂亮的秀女们进宫来,还能有她们这些老牌嫔妃的地儿?然而,大势所趋,谁也挡不得。
    弘晖一边儿忙着监国朝政,一边儿时时留心宫中动静,因为皇后此番有孕,本就是伤身至极,弘晖再也不能放任额娘劳心后宫杂事了,索性,四爷不在宫中,那些女人也没什么好争的,自然也不会大肆上演争风吃醋的手段。至于后宫内务杂事,弘晖与额娘一商量,四爷封的两个妃位,年妃和齐妃,年妃有孕、齐妃不贤,不堪大任,于是,便放权给了内务府。
    “荣毅,别让本王失望。”弘晖居高临下,对着叶赫那拉氏的荣毅施压,这位内务府总管大臣,可是弘晖花了大工夫考察的,更是早在两年前,弘晖已经把荣毅的嫡次子鸿图盯紧了,先前,鸿图这个御前侍卫队长被调任至京郊外“将军府”,被一群八旗纨绔败类“耽搁”,接着,清中军校初成,鸿图却又被调出,最终入了弘曙的火枪营。
    对这一脉的叶赫那拉氏,弘晖是志在必得。
    荣毅隐隐能够猜到这位雍睿亲王的心思,可是,哪怕是大胆猜着了,荣毅还是忍不住心底冒汗,这位小爷真够能耐的,这心思也忒大了吧……以监国皇子的身份,就想要插手雍正爷后宫事务,哎,荣毅无奈,舍命陪着啊!
    瞧着荣毅苦笑着告退,弘晖心底松了口气,这监国的活儿,真真是累死人啊,的确不难想象,四爷将来一定是累死的……
    苦中寻乐,可不,正当弘晖心底犯苦的时候,小坛子再一次鲁莽回禀,叽叽喳喳的好没规矩,只是这一次,的确是十分的好消息。
    弘晖闭眼,是真的笑了。
    小青带着白娘子和着他们的小萝卜头回京了。
    79、忠直青榕腹黑青榕
    青榕离京三载,此番回京城述职,早已是另一番景象了,当年离京的时候,四爷还只是雍亲王,而弘晖也还只是个雍王世子,那时候,自家阿玛自然也还是在京中,如今却也去了两淮得偿所愿,自己时常与阿玛通信,知道四爷许了阿玛盐运使一职,虽不完全是阿玛从前所愿,却也算是偿了阿玛多年出京为官的心愿。
    弘晖亲自在京郊外等候青榕回来,远远地瞧见一辆马车驶来,一旁顺子和杨安同时出声,“主子,来了!”当初青榕中了探花,杨安则是同一期的进士,弘晖经过一番思虑,却将杨安也外放了去广东一带历练,而就在弘晖监国初时,杨安才被调回京中,做了个七品翰林院编修。
    青榕并没有与老婆孩子同在马车中,而是骑着马儿在一旁跟着,比起三年前国子监的那个生,此时此刻的青榕自是经历了一番风霜雨雪,那七品县官,真正做起来,个中难处也只有做过的人能体会。
    远远瞧见弘晖立马浅笑,青榕双腿一夹马腹,对着车中白小仙知会一声,便策马朝着弘晖三人飞驰而去。当初四爷登基,那时候,是弘晖最需要帮手的时候,可自己却奔波在外,未能助力一二,青榕虽然不悔,却是有些自责愧疚的,所以,得知四爷御驾亲征,弘晖留京监国的时候,便日夜兼程,希望此番能够弥补一二,为此,累着了妻儿,青榕也只能无奈叹息,他似乎总是做得不够好。
    弘晖迎了上去,顺子与杨安虽然也是欣喜于青榕的归来,却更明白,主子心中那份急切,自打确实青榕回京述职的消息,主子就盼着了,这几日,每每批着折子到深夜,也不过是希望能够腾出些时间与青榕好好聚聚。
    “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最初的几年,这个好兄弟陪着自己时日最多,弘晖心中对青榕一直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当真是把青榕做了亲兄弟,这个才华横溢、性子倔强又绝对耿直的小子。
    青榕嘴角一抽,原本满腔的激情,被弘晖满脸戏谑肆意的笑容给打断了,“……”无言以对。虽然被外放出京为官也是自己所求,可被丢到那个穷乡僻野的小县去整整三年,何尝不是四爷下的死命令?哪儿关乎这“舍不舍得”一回事儿!
    弘晖最喜欢青榕这种尴尬的神色,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恶趣味,总觉得逗着这小子乐一乐,什么烦恼都能少几分,“走,去锦御楼喝酒去!”弘晖抬手一鞭子抽上青榕的坐骑。
    青榕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已被马儿颠着跑出了好远,回头看去,似乎是弘晖在吩咐顺子和杨安去护卫家眷马车,青榕叹气摇头,眼看着下一刻弘晖扬鞭追了上来,便也只好暂时放下心思,与三年未见的好友去醉上一回。
    白小仙已经出了马车,眼睁睁看着丈夫被拐走,气得牙痒痒,原本瞧见那位小爷与青榕交好,白小仙是高兴的,毕竟,在这繁华京城,青榕这样性子的,能够有一个值得交心的朋友,是高兴的事。只是,刚才弘晖吼得那一声“锦御楼”,白小仙可是听见了,锦御楼是什么地儿?当年白小仙也是在青楼楚馆混日子的,当年遇上青榕,也还是那位小爷丛恿青榕去小倌馆的,而那锦御楼,也就是六年前在京城一夜成名的逍遥窟。
    胖嘟嘟的小萝卜头在白小仙怀里扭来扭去,吵着要和阿玛骑大马,小娃儿五官像极了青榕,而那眉眼之间波光流动,却是当真得了白小仙的真传,似乎已经能看得出,将来这小子长大些,那双眼不是桃花眼,却能更甚桃花眼。
    当顺子与杨安把白小仙的车马送回法海府上的时候,弘晖早已带着青榕入了锦御楼庭院最深处的雅贤院,“瞧你愁眉苦脸的模样,好似爷多亏待了你一般?看看,一般人别说是进这院子了,就是想要做这锦御楼的贵也得掂量掂量!你小子就得了便宜卖乖吧!”弘晖说的,其实是实话。
    青榕虽然不喜这地方,却也知道弘晖说的不假,看向弘晖的目光自然也就带了几分疑惑,“你就尽做这些生意。”原本是七分猜测的,可青榕明显是看到了弘晖眉角一挑,便十分肯定了,“你这营生,若是让四爷知道了,呵呵……”青榕竟然带着几分戏谑地笑了。
    “靠!小青你跟谁学坏了!”弘晖夸张地擦了擦眼睛,指着青榕笑骂,“看来,这番回京,是带着一肚子坏水儿了,就不知道原本你那一肚子墨水如今还能剩下几分……”锦御楼,自然是弘晖经营的暗桩,如今他并未曾想要瞒着青榕,倒确实瞒过了四爷。
    而青榕进了院子,自然就发现是个干干净净的院子,也的确称得上是雅贤二字,再听弘晖那两句揶揄的话,青榕却是苦笑了一下,“你是不知道,这三年,在那地方,总是……”青榕并没有说完,而是一声叹息,道不尽其中苦楚难耐,亲眼所见,是那些百姓活得太苦。
    弘晖一愣,上前重重拍了拍青榕的肩膀,这才发现,这小子是果真出息了,短短三年,身子骨看似与当初相差不大,却其实壮得跟头牛一般了,“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是知道的,这紫禁城、这京城、这整个大清朝,只要有人的地方,总免不了你看到的那些个龌蹉,甚至,你是知道的,我的手段也不干净。”青榕,终究也长大了,弘晖想着,不知法海对此是作何想法的?
    “是,被你说对了,人性,总少不得阴暗的一面。”青榕点头,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几个丫鬟小厮送上茶水糕点,就不见人影了,这院子,似乎只剩下他和弘晖两人了,“弘晖,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可以改变的。你信吗?”说这话,是打心底里的信念,青榕的眼神是亮堂堂的。
    弘晖又是一巴掌重重拍向青榕,可惜,被这小子一个侧身避过了,弘晖瞪眼,似乎在料想这三年发生了什么,让青榕的功夫这般出色了,“以为你小子消沉,果真是我傻了,才多管闲事的!”故作姿态地叹息着。
    青榕摇摇头,“你怕我消沉?”顿了顿,看向弘晖的眼神突然十分犀利,“不。你不过是担心,这一番历练,让我变得更加忠直,自然,若说得难听点,是你怕我更加死脑筋钻了牛角尖,才回京城,怕我在你监国这时候,说话、做事没个分寸,还与当年那样肆无忌惮得罪了许多人,劳你善后!”
    “……”弘晖被青榕说得一愣一愣的,再看着青榕坦然坐下喝茶用点心,许久之后,弘晖两眼发光一般上前揪住了青榕,也没给这小子再躲过的机会,“好小子,我果真没看错你,孺子可教也!”一口一个“小子”的,却明明比青榕小些年纪的。
    “是吗?”青榕然又对着弘晖展颜一笑,“弘晖,听说你最近是改邪归正、浪子回头了的,怎么,我看着不像啊,然敢背着四爷经营这么个地方,这锦御楼可是青楼中的翘楚、楚馆中的一等一啊!”
    在小县里,少不了和各种人打交道,一开始的时候,青榕是硬着头皮上的,每每被搞得头疼脑涨的,也幸亏有小仙从旁宽解,后来又得了大胖儿子这个开心果。其实,青榕这三年也是熬过来的,幸好,是过来了,也就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榕了,也就不再会被弘晖一味地逗乐了。
    青榕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四爷,让弘晖眉头一皱,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狐疑地看着青榕,想要瞧瞧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虽然不知道你与四爷如今是何进展了?”青榕倒是也不卖关子,语气平淡,却其实是说着惊天的秘密,“不过,您这位小爷,可是从来见缝插针、机不错失的,打小儿,爬着四爷床这种事儿,你做得还少?想当年,你可没少在我面前唠叨,嗯,想想,那时候,你是颇为引以为豪的,啧啧!”青榕从来只是静静听着,却并不代表,真的什么都不懂,毕竟当初爱上白小仙的时候,青榕的确没料到,小仙并非男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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