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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响后,萧夏终于颤微着开口:“但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黑暗中划过一抹暗哑的光亮,沈檀夕眼神一变。
    “你又预知了什么事情?!”
    耳中嗡鸣作响,萧夏被吼得全身一颤,而身后也已经没了退路。
    忽然,他瞪大的双眼在闪过一丝精光后迅速灰暗,记忆随之如同崩溃的河堤一般,接着瞬间席卷了大脑。他终于拼凑齐出前生记忆力的最后一块碎片,也终于找到了一直以来对沈檀夕那种莫名恐惧的关键源头——但那不是他的预知,而是一段无法解释的梦一般的记忆……萧夏的第一世虽然只有三十五年,但却过的非常幸福圆满,因为身体一直都很不好,所以他自己本身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十六岁之后除了在沈檀夕的照料之下,就是在沈檀夕的能力照料之下过活,日子清闲而又平淡。
    几乎是直到临死的时候,他才知道了那么多残忍的真相。
    ——但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
    沈檀夕给予他的爱和温情是这世上再无他人能企及的,纵使萧夏再单纯、再不成熟,心中也总会有一杆无法摆平的秤,所以即便是知道了他的爱人为他做出过疯狂的举动,他也愿意无条件的接受,更何况那些都是万不得已,他根本没有资格去责怪。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切却没有随着他的释然而结束……诡异的重生并没有紧随在第一世的死亡之后,而实际上在重生后的好几个月之内,萧夏甚至都没察觉出自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很多记忆都是一点点拼凑起来的。从怀疑到惊恐,再到求证和后来的镇定,这一切算起来,足足有两年的时间。
    记忆拼了又拼,直到二虎(第二只猫)的到来,他才终于把一切都拼凑完整——原来不止是欧阳宇,不止是李子木,也不止是强子!这个男人的凶残和暴力,根本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曾经所有的温柔都只是一张假皮,沈檀夕给他看到的那一面只不过是精心伪装之后的!
    而这个男人真正的本性,是直到他离去之后,才渐渐不加遮掩地浮现出来。
    .................
    当呼吸停止后第一次睁眼,萧夏并没有重回到十八岁的那年秋天,而是保持着一种在空中飘着的灵魂状态。
    没有人看的到他,也听不见他的呼唤,更无法触碰到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单向的,只能看、只能听、只能凭着想象去触摸,而他就只是个虚无的存在而已。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项制约,那就是他听不到沈檀夕的声音——无论是说话,还是哭或者笑,只要是关于沈檀夕的,萧夏就统统都听不到。
    所以那个时候他只能飘荡在他的身边,单方面的看着他。
    看他无声地抱着自己的尸体哭泣,看他无声地与医生咆哮,看他无声地坐在病床边守着自己的尸体独坐两天一夜,最后趴伏在空荡的病床上无声地嚎啕大哭。萧夏感受着沈檀夕的悲伤,可一伸手,意念稍微控制不好就会穿透他的身体,这令萧夏同样感到悲伤,但同时也更觉得无助。
    因为没有人能来给他解释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也无法得知这样的状态会维持多久,他生前所有的依靠,全都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可现在他却碰不到他了,连他的声音也听不到,真是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接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萧夏都安静地坐在沈檀夕的身边,就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但很久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拥抱住他,就像从前那样——尽管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但至少还可以假装自己能感受到他,从而在这种无助的环境下得到一丝安慰。
    065 灵魂止步
    后来沈檀夕离开医院,萧夏默默地跟在他身边。
    但是上车的时候门关得有些快,差点撵到了他,他委屈地抱怨了一句,可沈檀夕却一直扭头看着窗外,从始至终都没朝他的方向看过一眼。萧夏觉得很难过,也很委屈,可是却没有眼泪掉下来,明明以前那么爱哭的,想忍都忍不住,偏偏现在却怎么也宣泄不出来,只能任由痛苦在心中积攒。
    后来好不容易到了家,廉嫂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饭,但属于萧夏位置的那个椅子却并没有拉出来,更没有碗筷摆在那里,所以萧夏就只好站在那里,看着沈檀夕落座。
    忽然,沈檀夕开口说了句什么,廉嫂赶忙应声,然后从厨房拿了套餐具出来摆在萧夏的位置上,沈檀夕亲自起身把那个位置的椅子拉出来,接着又对廉嫂吩咐了一句,廉嫂便连连应道:“好,好,都不动!以后都按原来的弄!”
    萧夏低头盯着穿过自己身体的椅子好半天,然后才慢慢地坐了下来,但遗憾的是他拿不起筷子,只能看着沈檀夕吃。不过这也很好了,他已经围绕在沈檀夕的身边好几天了,都没怎么见到过他吃东西,这下回家好好吃顿饭,萧夏也觉得安心了不少。
    他看着桌子上的晚饭,好像今天的做得都比较清淡,但多少还是和平时自己吃得有些不太一样,毕竟他肠道消化实在是差,那些东西都太过容易消化,如果是给沈檀夕吃,怕是每个俩仨小时的就要再吃一顿了。
    “少爷,快吃吧,”廉嫂哽咽地催促了一句,“不然都凉了。”
    但沈檀夕又愣了几秒才拿起筷子,犹豫地看了一会儿后先是夹起了一块鱼圆,可随即却放下了,接着又夹起了一块白菜,但还是放下了,然后他一脸不悦地冲着廉嫂说了什么,感觉像是训斥似的。
    萧夏赶忙扭头看向廉嫂,竟发现她已经红了眼眶,说话的时候都带重重的鼻音:“这些菜都是给您准备的,所以就没弄得……”不知沈檀夕又说了句什么,廉嫂唰地就哭了出来,忙说,“好好……以后都原来的弄!”
    后来沈檀夕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给萧夏面前的碗里夹菜,直到满得不能再满了才停止了夹菜的动作,然后他怔怔地看着那碗好半天,最后慢慢地放下筷子,轻轻叹口气后起身离席,自始至终也没吃掉几口东西。
    当天晚上,沈檀夕在床上辗转反侧,萧夏就躺在床的另一边,静静地在黑暗之中看着他,一直抚摸着他的脸,就那样陪了他一宿,尽管沈檀夕什么都感觉不到。
    “夏夏……”
    其实他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他就是知道他在叫他。
    因为那个嘴型是如此熟悉,即便在光线不足的黑夜之中,也如此的清晰能辨。
    “檀夕……”萧夏小心翼翼地掌握着角度,然后在沈檀夕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我爱你,但是我知道我已经死了,所以就算以后只有你自己,也要好好地活着……”
    明明应该是听不到他说话的,但沈檀夕还是痛苦地抓着自己胸口,身体一直不住地开始颤抖,然后愈发地不可压抑——这个高大的男人又哭了,哭得很是伤心、很是歇斯底里——但萧夏只能看着他,连声音都听不到。
    “不要哭了,”他试图拍拍沈檀夕的肩膀,“你真像个小孩子。”
    明明最爱哭的他都哭不出来,可偏偏这个一直以来强悍无懈的男人却哭得那么伤心……这样的夜晚持续了很久,直到萧夏的葬礼都办完了,沈檀夕还处在失眠的状态,虽然痛哭的次数日渐减少,但他的身体却仍旧在大幅度地衰退着。
    甚至有一次沈檀夕脱下了衬衫,那消瘦的身形简直吓了萧夏一大跳!
    “……怎么瘦了这么多?”
    萧夏轻轻地抚摸着沈檀夕胛骨异常突出的后背,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保持着这样的灵魂状态多久,只知道自己十分担心沈檀夕的身体状况,很不想在这种时候突然消失或者被某种力量拉去天堂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少爷,您先别急!”
    “少爷,我这就去办!”
    沈檀夕的情绪也越来越暴躁,经常会靠暴力来宣泄心中的不满,而且很多时候的导火索都是关于萧夏的——尽管还是不能百分百地确定他说了什么,但萧夏还是逐渐习惯了从他的口型和别人的回话之中来判断沈檀夕到底说了什么。
    “怎么都换成亚麻的了?”沈檀夕刚进卧室,就指着床上的用品厉声质问。
    新来的佣人则忙解释说:“夏天睡这个会很凉快的,我看储物柜里有就……”
    “连主人家的生活习惯都没弄清楚,您们家政公司就怎么培训员工的!?”沈檀夕弯腰拿起一个抱枕,回身就抽在了小姑娘的脸上,力道相当的没分寸,姚伯闻声赶到时候,那小姑娘已经捂着红肿的半张脸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滚!别在我家里哭!”
    姚伯一声叹气,礼貌地想拉小姑娘起来,但小姑娘十分委屈,霍地自己站了起来愤愤地反驳道:“如果您不想用亚麻面料的可以提前跟我说!但是您又没说,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随便打人吗?!”
    沈檀夕目光一暗,连站在旁边的萧夏就感觉心里一凉,可是他根本就阻止不了。
    “有钱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就算是我要杀了你也不过只是一个转念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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