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车辆稀疏。
静悄悄的,忽然察觉到袖摆一紧,不知什么时候,小姑娘已经凑到眼前,牵着袖摆引起几不可微地颤动,“阿……阿姨,我求你,让我见一下他。”
肖慧没理,但没想到她真的会哭,一点一点变得哽咽,有些透不过气,却倔强地盯着自己,所有的力量则用来抓住衣摆,哭声很小,低低细细的,最后没有一点声音。
前方遇见红灯,司机从后视镜看来一眼,肖慧看了看他,猛然一阵动静,身边的人看似是要往地上跪,惊得当即上前搂住她,惊怒:“你做什么!!”心突突地跳,瞪向司机:“去拘留所!”犹有余悸地搂着她,差点让孩子给跪下了,可吓得不轻,怀里颤着抽噎声,毛茸茸的脑袋垂着,苏南沫不动声色地掩去眼底的得逞,彻底安静。
等到绿灯亮起,司机掉头,好一会到达拘留所外,肖慧在这之前打电话托了关系,让她一个人去拘留所,自己先去医院,再让司机回头来接。
招待她的是拘留所所长,引着到一间干净敞亮的办公室里,再出去叫人安排。
苏南沫坐不下去,久久地站在门前等着,有脚步声传进来,修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没等看清楚,急快地往她怀里一扑,委屈的不得了:“沫沫——”
警察将门一关。
被摁在他的颈间,触着温腻冰凉的白肤,从耳下连着颈窝一道弧线,柔软的让她心头泛酸,抽紧起来,脊骨折在他的臂弯里,拗得丝毫不能动,挺拔的鼻梁伴着唇急促地蹭过脸,焦焚又依恋地亲着。
他的外套被一件黄色背心取代,胸口有数字编号,苏南沫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好了……”她眼角压着潮气,戳的心都要碎了,使劲地推了推,推不动,湿润的薄唇滑到唇上一口含住,急迫地撬开缠进来。
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被他蛮横地吮着舌根,又急又重,要将晚上几个小时里的思恋全部倾泻,磨得她唇瓣泛疼,却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乖乖地任他索求,轻柔回应,停下来时,便不可避免地偎在他怀里吸着气,缓了缓,啄口他的下巴。
“沫沫……”
许初年俯首亲下眉心,轻喟一声,痴痴地抵上额头,手臂使劲缠了缠,低磁的嗓音很轻,仿佛梦呓:“想你,好想你。”
苏南沫揪紧他胸前的衣服,通红的眼珠一动,凝注在他领口的血迹上,顿时愣住,是喷溅的形状,干涸后凝成暗紫色的斑点,当下双手狠狠一推,将人隔开半步,往上去看他,对上闪烁的眼神,下意识地略侧过脸,伤的最严重的侧脸就在眼前晃过。
“许初年!”
她用力地给掰回来,这一看胆战心惊,在原来淤青的那片皮肤上,肿起了好大的血块,嘴巴张了张,手被温厚的掌心包裹,好不容易升起了点点热意,此刻逐渐变凉,轻轻地摩着温软的小手,他紧盯着她:“你不能嫌弃我。”
眉眼间流露着不安。
像完全不觉得疼一样,他在乎的只有会不会被她嫌弃。
苏南沫忿忿的咬牙,觉得之前接待她的那个警察分明骗人,这伤的多重啊,皱眉仔细地检查那处血块,其他地方还好,蹭破了点皮,但还是得尽快把他带走看看医生。
见她严肃的模样,许初年默默松手,就往她身下一抄抱到胸前,走向不远处的沙发。
她吓了一跳,直到呆愣愣地触到坚实的大腿,坐到他的腿上,俊美的侧颜转过来,在伤处的衬托下,端着诱人的无害,用额发过来讨好地蹭,呢喃:“宝宝,真没事,我不疼,就是好想你。”
说到这里,她黯然。
“肖慧……估计还要把你关上几天……”
“我知道。”许初年挨着她发顶,清冷平静:“因为我把她儿子的手给弄脱臼了,她儿子没告我,所以她瞅准了这次机会,帮着阿爸出口气。”
苏南沫一听,烦闷的抬头剜了他一眼:“你还说,谁叫你去打他的。”却迎来软软的吻,满是撒娇,不以为然:“宝宝是我的,谁抢我就揍谁。”
第四十三
“那接下来怎么办?”
许初年继续蹭蹭,闻声望向一旁紧闭的门, 眸里的黑气沉坠, 以手梳理着她的头发, 指尖捋过发结, 一缕一缕非常轻细地梳开:“我有办法, 最迟明天就能出去了。”想到什么, 焦急补充:“你就在家里, 不要乱跑, 尤其不要听那个姓肖的话。”
她听了,只是好奇的睁圆了眼, 悄悄问:“是什么办法?”
许初年握着小娇臀往怀里挪了挪,缠的特别紧, 弯下身, 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顺便咬住小耳垂, 舔了舔嫩香的肉,痒得她缩起脖子,脸上却是惊诧,用更小的声:“靠谱吗?”
“嗯。”
他答应着, 额发有些长了,没来得及剪, 微微地遮着眉棱骨, 殷红薄润的唇则抿着笑意, 凝睇着她, 刻着如狂的执恋,又软和的不见一片棱角。
苏南沫的心揪紧起来,勒着呼吸闷窒成哽咽,翻搅起剧烈的疼。
心快疼的裂了。
温柔的吻深深印在眉心,溺人的疼宠:“我没事,宝宝。”
她强忍着泪,把圈着他颈脖的双臂收紧,小脑袋拱进那片颈窝,声音带了沙哑:“那你要快点出来。”
薄唇滑下来,伴着一声“嗯”重新封住她的唇,汲着深处的清甜。
办公室里冷的厉害,夜晚的寒气袭进皮肤,唯有她温暖如初,软绵绵的熨帖着心脏那处,焕然软化开,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每尝到一点她的味道,贪婪便叫嚣着扭曲一寸,下腹紧绷着热潮,随着胀痛涌起蚀骨的麻,握着纤细腰肢的手收的死紧,拼命压制。
电话铃声响起。
苏南沫堪堪地从那唇舌里逃离,一接通,那边的肖慧道:“司机已经到你那了。”
话音落下,门外就响起敲门声,她一个激灵跃到地上,两个年轻的警察走进来,即使没有言语,淡漠锋利的眼神清楚的写着催促意味。
手还陷在他的掌心里,被扣在长指间捏了捏。
抬起头。
许初年眸底猩红,垂眸看着她时止不住湿漉漉的,“宝宝,等我。”最后摸下脸,走向警察伸出双手,由手铐箍住。
跟着他走到门外,过去许久,一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正是许多人酣睡的时间,司机守在拘留所门前,举着厚重的黑伞,周围一片荒地,苏南沫独自出来,一下台阶便站在伞下,寒风携着雨吹起衣摆,掀起沙沙的声,露在外的脸蛋被吹的疼,现在放下了心,只觉得疲倦,她揉揉眼,钻进暖气充盈的车子里,烘得身上一暖,合起眼浅寐。
司机坐进驾驶室,回头看了女孩一眼,放轻了动作。
迷迷糊糊的。
忽然来个急刹,苏南沫在后排直接撞上前面的椅背,鼻梁生疼,捂着鼻子神思朦胧的抬起头,司机被人扯到了车外,一边在大声喊叫,而那人一拳头把他撂倒,捆住了扔到路边,甩开了手替代他坐进来,重重地压着车身沉了沉,扶上方向盘。
惊惧间,“咔”的一声。
身旁的车门打开,来人五大三粗,穿着黑衣,戴着黑色头套,对她狞笑。
一瞬间的骇意席卷全身,如同被冷水浇灌惊醒,从头皮一直凉到脚趾尖,她面色陡白,往后退了退要跑,却一下子被推倒,浓烈的塑料味扑鼻,下意识的发疯地挣扎,那人怒吼:“别动!想死吗!!”
唬得她顿僵,男人便继续用胶带封住她的嘴,再用备好的麻袋套住她。
一切来得猝然不及,车重新开动,苏南沫僵硬着被拽住坐好,一层层的麻绳勒上胸,捆得五脏六腑挨挤着难受,像陷在浑噩茫乱的梦境,不太真实,闷在麻袋里,她吃力地呼着气,隔着布料男人的语气不善,“乖乖的,我们是找你爸要钱的人,不会轻易伤害你。”
说着,伸手向她的大腿。
苏南沫浑身一颤,心抽的死紧,突突地要撞出来,抬起脚准备开踹,那人就笔直地摸进了口袋里,掏了掏,原来是要掏她的手机。
她余悸未过,额上全是汗,空气越来越稀薄,他的声音有些不清了:“你爸的电话是哪个?”
“……电话?”她深深地吸气,勉强镇定:“这是我妈的手机,她应该给拉黑了,你打开通话记录,最上面那一条,是他现在女人的电话,他们两个都在医院。”
男人遂不出声了,按键声却在继续。
车一直在行驶,不知道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是两小时,到了引擎熄火的时候,那种害怕濒临顶点,麻木地被扯下了车,握着她的细胳膊,刘成彪看向前面的仓库,开车的兄弟上前开卷闸门,他就扯着这小姑娘过去。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打在几人身上,昏黑无比,到了仓库里,晕黄的灯光微弱的晕染开,那人松开了墙上的灯钮,重新关闭闸门。
刘成彪把小姑娘按到座椅上,松开她的束缚,扔了麻袋,然后握着绳子转将她和座椅缚在一起,这一路颠簸,又累又渴,还饿的慌,暂时不急着讨钱,跟另个较瘦的男人打了声招呼,便拎着水壶去厕所灌水。
暗淡的光照下来,一个个旧的铁皮油罐,灯下浮着灰。
睁眼的刹那被光刺得眼底一疼,眯了眯,等到适应了缓缓睁开,视野中间便是那个充当司机的瘦男人,撑着膝盖,半蹲在面前,脸罩下的一双眼发亮,双眼皮的痕迹很深,忽的笑了笑:“小丫头长的还挺好看的嘛。”
她的脸就一白,下意识抿住干裂的唇皮。
“渴了?”
不等她回答,他自顾自地去旁边掏便利袋,有一瓶没开封的可乐,拧开了递到她嘴边,苏南沫刚刚目睹了那瓶盖连接处被扭断,沉默的含住瓶口喝,润了润喉咙,对他点头:“可以了,谢谢。”
“哦。”男人看了看她的唇皮,放下饮料,搬过矮凳坐过来,轻声说:“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就是为了能顺利讨到钱,顺便多要点利息。”他两手放在腿间凳面上,倾着身,自言自语的笑:“你叫什么名字呀,多少岁了,结了婚吗?”
“说什么呢!”
刘成彪端着一碗泡面,一把塞到他手上:“赶紧吃饭,吃了联系许邵祥。”老大的手掌挥在他脑袋上,打的人头一歪。
杨萧萧不满,正过脑袋瞅着手里的面条,转头看女孩,白茸茸的衣领,一头柔软的长头发贴合着雪白面颊,尚还冷静的看着他,偏偏长得眉清目秀,令他丝毫防备不起来,一笑:“分你几口面吃?”
当他戳起一点面条,递过去,清楚地看见她后背绷直了,迅速地往后靠,眼睫微颤。
怕的不轻。
明明,他真的一点也不想伤害她。
叹了声气,杨萧萧决定还是自己吃,迅速地扒起面,几口解决,在大哥的指示下用她手机开启录像功能,镜头对准苍白的女孩,刘成彪则念旁白,恶狠狠的:“半个小时之内,五百万,要是少了半个子儿,你就等着给你女儿收尸。”
凶狠的眼锋向苏南沫一剜,那一眼,她眼里终于蓄起水,手脚冰麻。
他漆黑的瞳里,暗沉沉的确是压着杀意。
阿年……
她就快哭了。
“不准报警,否则等到条子过来之前,我就杀了她!!”
视频一发送,杨萧萧不满的嗷:“啥呀就杀了她,怎么能杀人呢,杀人那是死罪了好伐!”
“就你能!”又是一巴掌招呼在他脑壳上,一巴掌一巴掌下来,打的他到处跑,“就你能是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啥呢,见个漂亮的都喜欢!”两人还戴着面罩,全是黑色,只露出眼鼻嘴来。
“我告诉你——”
刘成彪抓住他衣襟,狠狠提起,瞪了眼不远处的那孩子,咬牙切齿:“老子可不想再回牢房了,现在身后拖着高利贷,要是这笔钱拿不到,我们都得死,横竖都是一死,如果许邵祥报警,我就拿他女儿动刀,你听明白了吗!?”
“所以你的那些心思,赶紧都收起来!”
刘成彪长得彪悍,勒人衣领能将人生生地提起来,杨萧萧怔住,脚尖勉强抵着地,恍然明了大哥是认真的,是真的会杀人!
他咽了咽口水,和那双狰狞凶煞的双眼对视,这么一会功夫,再不能顺畅的说话:“知……知道了……”
衣领才被松开。
他在惯性下倒退了两步,一个腿软跌坐在地,面上还有悸色,恍惚的,听见头顶上方响起干冷的嗤笑声。
医院这边。
收到短信前,肖慧正坐在儿子的床边守着,眼白熬出几根通红的血丝,忍不住快要睡着,趴在床头柜上,半梦半醒,没有发觉他的眼皮动了动,直至发丝在枕头上磨得轻响,惊醒了她。
“暄暄!”
他头上缠着绷带,因昏睡而松弛的面部渐渐收紧,下颚的线条倨傲如刃,冷厉的异常。
黑瞳沉沉的盯着天花板,深处闪着暗芒,轻蹙眉头,看样子是回想了起来,眼珠忽而动了动,他重新闭上眼,压抑着明显的怒气,可随即又想起什么,转过脸来,问:“许初年呢?”
肖慧刚按下床头铃,不答话,给他掖了掖被子,盈盈含笑的复又坐下,探他的额头:“先让医生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