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近日里过于劳累才不至于醒来,她侧过身子,伸开双臂,将人揽入怀中,唇角碰着她的额头,怀中人的呼吸又重了一分,她紧张得手足无措。
片刻后,她动都不敢动一分,贴近陆莳,细细聆听着她的呼吸声,绵长而浅淡。
她忽而觉得幸福又满足,纵太子不在,她依旧有活着的动力,除去西北连家外,她还有陆莳。
陆莳待她之心,胜过太子,胜过母亲,如此足矣。
搂着人满心欢喜欲睡时,殿内想起匆匆的脚步声,为不惊醒陆莳,她轻轻出声:“何事?”
“陛下醒了,吵着要见殿下,贤妃娘娘拦不住。”
见她做甚?楚染狐疑,示意宫人先出殿,自己轻手轻脚地下榻,穿衣时回身看了一眼榻上的人,依旧深睡中。
殿外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她裹紧了身上衣襟,迎面看到贤妃出殿,她焦急道:“也不知为何,偏偏要见你。”
“我进去看看就是了,娘娘莫急。”楚染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下还不到急躁之时,莫要自乱阵脚。
宫人推开殿门,就闻到浓厚的苦涩药味,挥之不散,逼仄的寝殿让人心中跟着一沉,她缓步向殿内走去,在榻前站定:“陛下寻我?”
“你竟在宫中?”楚帝神色虚弱中带着阴狠,依旧像是林中最狠毒的那头狼,虚弱之际还带着独属他的威风。
这么多年来,楚染已经看多了,静静地看着他:“我在宫中又如何?”
“你想弑君?”楚帝咬牙切齿地从齿间露出四字。
“不想,我又不做女帝,弑君做什么。”楚染淡然道。她从未有过这般平静,心中如一面静湖,任凭风雨都翻不出涟漪来。
楚帝闻言竟信了,往日里楚染的所为不像是争夺帝位之色,他放下心来,粗粗喘了几口气:“那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陛下,皇位是太子的,如今他不在了,就给让皇孙继承,至于恒王无德,怕是不行,其余两位皇子继承帝位,只怕我自己都不会保证会不会拉他们下来,再捧着皇孙上位。”楚染言辞犀利,句句戳中重点,让听者惊起一身冷汗。
楚帝心中抑郁,一口气堵在胸口,憋的脸色青紫,竟死死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气得躺回榻上,楚染却踏前两步,将声音压得很轻:“儿心中有一执念,就是让太子登基为帝,他才德兼备,如今他去了,还留一后嗣,也是陛下希望,更是大楚的将来,有陆莳与周老等人的辅佐,相信比卖国的恒王强得多。”
点明要害,恒王登基,周老与陆相不会尽心辅佐,以二人之力势必闹得君臣不和,其余两人,恒王誓不罢休,陆周二人做壁上观,大楚依旧是分崩离析。
楚帝倒吸一口冷气,猛烈地咳嗽起来。
殿内只闻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楚染站姿不动,眼神平静,没有伸手帮助楚帝顺气。
片刻后,咳嗽声小些,她将几上的热茶递过去:“陛下想想清楚,周老之心、陆相之才,是否可以让您托孤。”
“你呢、你是否想做摄政之人……”楚帝忍着不适将到手的茶盏拂去,眼睛瞪如铜铃般大小。
楚染淡然地收回手:“陛下若传位皇孙,此生我不会沾染政事,若是不然,势必死无葬身之地,如何?”
她知楚帝忌惮,无非是想保持着楚国血脉的正统罢了。
闻言,楚帝眼神晦涩之间带着不明的情绪,看着楚染也生不起恨意来。若说他这个女儿贪慕权位,一心一意为的只有楚瀛,如今立下毒誓,亦是难得。
他道:“若你沾染朝政,陆莳不得好死。”
说完就合上眼眸,胸口剧烈起伏,楚染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在烛火之下照耀得化为黑暗,继而幽幽道:“可,玉玺在何处?”
“传陆莳、周文义与霍启。”楚帝不答,神色极为憔悴,楚染忽而想起那句话来,回光返照。
她不得不道:“陛下可知西北处兵马可有三十万,除去十五万的连家军、增援的五万兵外,亦有私兵十万,他们效忠的是皇孙。”
躺在榻上的楚帝猛地睁开眼睛,毫不掩饰自己恶毒的眼神:“逆女、你竟敢如此做,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之事说不好,但陛下当年谋逆得来的皇位也是稳如泰山,儿不过效仿您罢了,他们不会胡来,您放心就好。”楚染淡笑着退后几步,迅速走出寝殿,吩咐内侍,“打开宫门,传周文义与霍启。”
贤妃不知发生何事,闻霍启之名,脑海里的神经蹦紧起来,“为何要见霍启?”
“陛下要见,无妨,再不济将人直接扣下就是。”楚染不慌,算着两人入宫还需要半个时辰,先让陆相多睡会。
待时辰到了,她入殿唤醒陆莳。
天色依旧一片漆黑,陆莳疲倦之极,睁开眼睛就看得楚染带笑的模样,她撑着坐起来:“发生何事了?”
“陛下要见你与周老、霍启。”楚染精神好,伸手摸摸陆莳的眼睛,给她揉了揉:“见过陛下就回府去睡,不吵你就是了。”
她话里带着不正经,陆莳无心与她计件,听着话音似有变故,“你见过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