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是,慕优一晚都没睡好,第二天,同样眼底青黑。
慕优第二天从公寓门口出来的时候,却猝然看到坐在长椅上的身影。
心底掠过惊怔,慕优稍稍顿住步子。
那个人竟然还没走。
陆戎脸色有些苍白,身形僵直地坐在长椅上,头发微微潮湿,似乎将昨夜的寒意带入天明,像是维持这个姿势待了一夜。
陆戎的目光落在门口,冷淡淡的,又似乎什么都没看,直到慕优出现在陆戎面前,陆戎的目光才重新有了焦距。
狭长的眼凉漠深邃,透着一股幽寒。
慕优在他面前顿住了步伐——受到伤害的人不是陆戎,现在这副模样,又是做给谁看?
慕优再不想理睬陆戎,在这种情势下,却也不能装作没看见。
陆戎早已看到慕优,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沙哑的嗓音寒凉如斯:“阿优……”
慕优疏离:“我昨晚说过,不习惯不熟的人这么唤。”
也许是因为两天两夜不眠,陆戎浑身的棱角早已收起,将脆弱变得清晰。
陆戎眼底深黑,动了动薄削的唇,仿佛没有听到慕优的疏离和抗拒,说着:“我知道现在你不想听我解释……那我用行动证明给你看。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真心。给我一点时间。”
“我们坚持到现在不容易,不要就这样放弃。”
慕优听到他的话,反而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不知道该不该说慕优进步了——现在陆戎所有的深情在慕优眼中像是白开水一样,再也激不起心中的一点火花,如果说有什么情绪,那一定是疲惫和悲哀。
慕优和他纠缠了三世,已经够累了。慕优以为自己摸透了陆戎,却没想到陆戎有更意想不到的底牌,给人以致命一击,让他身心俱疲的同时掉入更深的深渊。
慕优这两天想了很多,才想用一个减轻彼此伤害的方式,来结束这段关系。
他们两个人的纠葛,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情,慕优不能任性。
慕优笑说:“我原谅你了。”
陆戎微微怔住,尔后一股巨大的欣喜充斥脑海,但听到慕优的下一句话,更刺骨的冰寒侵入肺腑,将整个人淹没。
——“所以,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彼此放过吧。”
慕优语气平静,平静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冷静的目光落在陆戎身上,却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陆戎的身形骤然僵在原地,恍惚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陆戎意识到慕优这次是真的不会回头了。
终于,陆戎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浇熄。
彼此放过?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陆戎幽幽地说:“我本就是在地狱中的人,是你将我从地狱中拉起,现在又将我抛弃,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
慕优微微眯眼:“你在说什么?”
陆戎目光寸寸结冰,冷漠又坚决:“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你忘记了,我会记得履行这个约定。”
“我给你时间准备。”末了,陆戎又说,“我不会和你结束。”
陆戎冰凉刺骨的手指缓缓扣住慕优的下颚,摩挲着令他眷恋的肌肤。
陆戎究竟在说什么?
慕优伪装出来的笑意已经消弭,在陆戎触碰上他下颚的一刹那往后躲开,陆戎几乎都没碰到慕优一分一毫。
“演戏演上瘾了?收起你的深情。”慕优躲避了陆戎的碰触,目光疏离又清冷,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你不必继续纠缠我,慕家能帮你做的,已经做完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身后的陆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尖利的爪子撕扯开,痛得他几乎疯狂。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从云端跌落到地狱,不过如此。
陆戎看着慕优平静地说着放过彼此,又平静离开的背影,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
明明两个人也曾亲密到因为想念对方,即使疲倦到极点也要坚持煲电话粥。
也曾因为对方的一条突如其来的信息而兴奋到整夜难眠。
那个人曾经因为一封心血来潮的信,撇下所有的事情,飞二十几个小时只为看他。
那个人也曾被他准备的惊喜感动到红了眼。
也曾因为他打架受伤而生气而气到整夜不理他,一边心疼地为他擦药。
曾经总是低低笑着哄他开心,不管脾气多么暴躁都会宠溺他包容他的人,他一伸手就可以抱到的人——
突然变得那么遥远。
===
两年后。
慕优一直留在国外,不过他换了一个气候更加温暖的城市,林城。林婉儿和慕雪会经常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慕优总会半真半假地说快了——但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时间。
大抵是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独自在外的生活让他觉得安逸,又不会想起那些试图忘记不愿回忆起的遥远的事情。
慕优的生活已经恢复到最开始的时候,慕优还是那个自由不羁又总喜欢交际的慕大少。
林城冬天来得有些晚。
又快到一年圣诞节,一个星期前街上便扯满了色彩斑斓的装饰。
慕优去公寓楼下的商铺里买了几盒酸奶,顺便和老板娘寒暄几句。
老板娘是美籍华裔,因此她总会关注国内的新闻,甚至国内有些新闻慕优是从老太太这里听说的。
小商铺里的电视机在播放着新闻。
慕优付钱的时候,视线刚好扫到了新闻主人公的身影。
曾经那个熟悉的身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让他微微一怔,但他又很快恢复了清冷而慵懒的笑意。
老板娘却看到了慕优的目光,有些手舞足蹈地指着电视机中的身影,“你也知道他是谁吧?他二十四岁就坐上了荣耀集团一把手的位置!现在那些名流商人政客最想讨好的人,虽然传闻手段狠辣酷戾,不过也确实厉害,现在人人称他为京城财神爷。”
怎么在哪都能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慕优淡淡笑了笑,“今天有急事,先上去了。”
从头到尾,慕优的目光只在电视机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