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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韩怀公补贴的半年工资,陈漪也不急着找工作,先趁热恋享受生活。
    童溪跟穆逸舟碰见她时,就是陈漪在跟范博文约会购物。挺高档的商场,衣服标价没低于四位数的,童溪来这边挑晚礼服,陈漪却是挽着新男友的手臂,来给衣柜挑选新宠,手里已经攒了一堆袋子,衣服裙子随心挑选。
    两对人在拐角处碰见,各自顿住。
    陈漪在僵硬了一秒后立刻披上战甲,笑容妩媚地跟两人打招呼。
    童溪淡淡应了声,穆逸舟却没动。
    他原本温和的气场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凝住,冷眼盯向范博文,气压骤降。
    那男人也看着他,略微油腻的脸上神情冷淡。
    俩人打量彼此,有积年旧怨似的,暗流涌动。
    第46章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陈漪。
    她久经沙场, 剑拔弩张、笑里藏刀的场面没少见,这情况更是小case, 目光扫过两人, 然后挽紧范博文的手臂, “怎么, 都认识啊?”见那位冷脸没说话, 又笑吟吟看向穆逸舟, “真巧啊穆总, 你们也来这边逛, 这是我男朋友。”
    “恭喜。”穆逸舟声音清冷。
    不算友好的回应, 陈漪有点尴尬地理了理头发。
    但这一声至少稍稍融化了冻住的氛围。
    范博文轻咳一声, 往前伸出手, “穆逸舟, 好久不见。”
    穆逸舟瞥了眼,仿佛是嫌恶地皱了皱眉,对那只伸出的手视若无睹,揽着童溪绕过两人, 目不斜视地走了。剩下范博文僵在当场, 整个人被扔到冷冻箱似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回过味时遽然扭头看向对方。
    而穆逸舟已经走远了,陪童溪去看一条裙子。
    认识这么多年,童溪还是头一次看到穆逸舟这样无礼,他确实曾骄傲张狂, 却从不傲慢无礼。但刚才那氛围,显然是有故事的,她挑了件长裙随手往身上比了比,说:“刚才那是谁啊?看你俩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
    “确实有过节。”穆逸舟淡声。
    童溪睁大了眼,随手放回长裙。
    穆逸舟看她对这个店的风格不太感兴趣,于是揽着往外走,“那人叫范博文,也是c市的,高中跟我同班。后来——”他顿了下,眸色晦暗,“我妈的案子牵扯到他家,范博文那时候在国内,为了推卸他爸的责任,曾出庭做过伪证。”
    “没有申请重审吗?”
    “还没找全证据。”穆逸舟摇头,“我当时在国外,没参与案件审理,回国后才知道有这事。也找了律师,事情隔了好几年,很多证据已经毁了,找起来难度太大,进展特别慢。刑事案件里作伪证是会判刑的,范博文很谨慎。”
    他说得轻描淡写,童溪却是心惊胆战。
    ——长这么大,她连民事诉讼的案件都没沾边过。
    穆逸舟没比她大几岁,却曾在生死边缘游走,在暗潮里穿行。
    让人心疼。
    童溪甚至没敢问另一个问题。
    当时的穆逸舟身在国外,外公因突发心脏病而过世,留在c市打理一切的穆知非呢?是不知情,还是夫妻已反目成仇,没打算去惹麻烦?如果穆知非不知情,这么隐秘的事,穆逸舟又怎么知道?
    她看了眼旁边神情沉郁的穆逸舟,暂时没开口,只握紧他的手。
    迥异于穆逸舟的蛰伏,范博文在陈漪跟前是另一套说辞。
    在陈漪问及两人的古怪关系时,他将责任全甩到了穆逸舟身上。
    “别看穆逸舟一本正经,在公司多厉害似的,其实小肚鸡肠得很。你也看见他今天在商场那德性了,握手都不肯,整得多大仇似的。”范博文躺在沙发里,点了根烟慢慢吸,“他是我高中同学,后来因为他妈的案子,掰了。”
    “不至于吧?穆逸舟他还挺……”陈漪本想说他挺公私分明,看着男朋友那脸色,却还是没敢说出口,适时折转了态度,问道:“怎么回事嘛?”
    “他妈贪污、行贿,被抓了,差点连累我家。穆逸舟就为这个迁怒,记恨我呢。其实全是他妈咎由自取,案子审理得清清楚楚。”范博文眼光闪了闪,自我说服般抬高声音,“关我屁事!”
    陈漪打死都没想到还有这事。
    但事已至此,穆逸舟和韩怀公都成过往,她能抓紧的是这张房票。
    于是安慰道:“算了,不值当生气。”
    范博文瞥了她一眼,女人刚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潮漉漉的披在肩上。她穿了件很性感的丝绸睡衣,薄薄的料子很柔顺地贴在身上,将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低胸领口里风情万种。自从追求得手,这女人倒是越来越主动了。
    范博文深吸了口烟,觉得时机已然成熟。
    于是勾着陈漪拉进怀里,“好奇吗?穆逸舟的过去。”
    陈漪还真挺好奇的。
    范博文于是从头讲起,半真半假的故事,反正陈漪也无从求证,而他理所当然地成了那个为司法正义挺身而出作证,却反被穆逸舟记恨迁怒的可怜人。等案子说完,才吐了口烟,“后来就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那种人,应该能混得不错吧。”
    “那也未必。”陈漪嗤笑了声。
    也许是酸葡萄心理,也许是得不到便要毁去的潜意识作祟,当陈漪得知完美得高不可攀的穆逸舟居然有那样四分五裂的家庭时,心底竟有种得意。
    于是自我安慰般的嗤笑脱口而出。
    范博文立马来了精神。
    “怎么说?你在韩怀公手底下一年多,应该跟穆逸舟也挺熟吧。”他抱着陈漪亲了一口,有点急欲看笑话的期待,“他在国外那两年过得怎么样?难道是碰见了麻烦?”
    陈漪微微迟疑。
    即使财迷心窍,她也还记得,离职时韩怀公让她签过一份保密协议。
    范博文却一个劲地催她,“说说怎么了。马上就要结婚,我连房子都挑好了,就等着到时候买给你。真的,虽然穆逸舟小肚鸡肠,我还挺想知道他在国外混得怎么样。”
    结婚之后就是家人,而范博文之前在券商工作,最近辞职待业,与原公司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陈漪挣扎了下,没抵过男人的财□□惑,徐徐开口。
    “他有过抑郁症,差点自杀。”
    一句话惊得范博文差点掉了下巴,“韩怀公说的?”
    “他办公室有些这种书,我打听后推测出来的。老韩嘴巴可紧了。”
    陈漪一开口,便如防洪的闸门口裂出缝隙,在范博文的引导怂恿下,裂得越来越大,连同有些本该保密的经营信息和个人隐私,都在她不曾察觉时被套问出来——
    比起在范博文,她的道行毕竟还有点浅。
    范博文这才知道,穆逸舟曾在出国的次年休学消失,抑郁之下尝试自杀,而休学的时间,跟他家里出事的时间吻合,背后的联系不言而喻。他身上除了这个软肋,还有那个叫童溪的女人,大学初恋,分手四年却彼此执迷,是宠在心尖的白月光。
    隐秘的细节越凑越多,范博文兴奋地快要颤抖。
    送给新公司的大礼,斩断暗里查他的那只手,两件大事全都系在穆逸舟身上。
    而陈漪给的这些消息,着实值得他投入的时间和金钱。
    范博文兴奋至极,次日便托朋友找了人,去了解那种病的详情。
    临近年底,气温已经降到最低。
    a市的冬天干冷,外面连着下了整夜的雪,天仍然阴沉如堆絮,雪气笼罩着整个城市,快中午的时候都灰蒙蒙的,让人困顿万分。屋里的暖气却烧得充足,烘烘热气融化了贴在外面窗沿的雪化,加湿器里的雾凝成露,顺着玻璃窗缓缓流下。
    穆逸舟躺在被窝里,睡得正熟。
    他已经连着加了一周的班,且熬了两夜。
    拿到prea轮的融资后人人振奋,工作压力也随着资金量的增长迅速攀升,年底时任务繁重,穆逸舟又组织了一次系统优化,虽然成果喜人,却也累得人仰马翻。
    他凌晨时开车回来,睡到此时也还没醒。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扰人清梦。
    穆逸舟在梦里皱眉,伸手摸过来,睁开困顿的眼睛,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倒也没拒接,抬腕看了眼表,中午十二点,已经挺晚了。于是眨眨眼就坐起身,接通电话,声音仍带一点初醒的沙哑,“哪位?”
    “穆逸舟。”电话那端传来陌生的男声,“我是范博文。”
    这名字如一道闷雷,震得穆逸舟睡意顿消,慵懒的神情也在那一瞬间冰冻。
    他没说话,眸色倏然暗沉,等那边开口。
    果然范博文又出声了,“我想找你谈谈,是你关心的事,地址发你短信。”
    穆逸舟冷笑了一声,没应答。
    那边也像是笑,“我等你到一点,过时不候。一顿便饭而已,你不敢来?”
    说完挂断了电话,随即发来条短信,是个饭店的地址。
    穆逸舟沉眉看着那短信和电话号码,慢吞吞地起身洗漱。激将法对他并不管用,这么多年往返于冰火,甚至曾陷于沉渊,他已学会情绪管理,不可能被这么幼稚的一句话说动。但他确实好奇范博文这顿饭的目的,哪怕知道对方来意不善,可能设了鸿门宴。
    冰凉的水流过指缝,扑在脸上,令头脑异常清醒。
    穆逸舟决定去看看。
    临走前将地址发给童溪,说他要去此处吃饭,没收到她的回复。
    ——她今天出差,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高铁上,大概率在睡觉。
    穆逸舟没再打搅,保险起见,跟韩怀公也打了个招呼。
    按范博文给的地址开车过去,饭店在市郊,装修得很不错,庭院式的独栋小楼,深雪里还挺安静。穆逸舟停好车往六号楼走,路过一处寒冬溅玉的小喷泉时,迎面竟碰见个熟人——杨曦。
    那次用童溪的手机通话后,两人还是头次碰见。
    但硝烟未起,成败却已分明。
    穆逸舟知道杨曦已退出,自诩有胸怀容纳她的朋友,遂驻足招呼,“杨总。”
    “穆总,好巧。”杨曦有点意外,回头看了眼曲径通向的小楼,“来吃饭?”
    “嗯,约了人。”
    “那——回见。”杨曦潇洒如常,之前的心事似乎已如云烟。
    穆逸舟亦笑着颔首,仍往前走。
    等他走远几步,杨曦身边的朋友才笑问,“这谁啊?”
    “穆逸舟,智数的副总,管技术的,据说能力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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