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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喝多。”王庆抬头看看他,俩眼血红血红的,焦点都没了:“我就是憋屈。我真憋屈。我就想留校,你知道我使了多大劲吗?三年啊,成天被他们呼来喝去,什么累我干什么,跟个三孙子似的,就差给他们擦皮鞋了……”
    这事啊,还真没法说。
    许经泽只好劝他:“留校也不一定好,出来工作一样挣钱。现在大学生不值钱,满大街都是,你成绩好,还是应该考研,今年考不了就等明年呗,一准没问题。”
    王庆埋着脸摇摇头:“考不了了,考了我也念不起。我爹年初在工地上把腰摔了,定了七级伤残,工头才给两万块钱,我妹明年考大学,我得供她供一大家子吃吃喝喝……”
    王庆家境不好,许经泽早就知道,但是也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平时王同学成天板着个脸,好像口袋里揣着毛主席语录似的,真是跟谁都没提过这事。
    王同学英勇的抢过酒瓶子来又灌了两口,歪歪斜斜趴在桌子上,又说:“不是钱,不是钱的事……许经泽啊,你他妈真命好啊……我去找院领导,人家连门都不让我进,说我下跪都没用,那时候谁管我?我到现在都没找着正式工作,打工挣点钱都往家里寄,我妈还问我怎么工资那少,省着点花吧……谁管我……”
    这世道就这样,各扫门前雪是最基本的,不来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谁管谁呢?
    听他这么断断续续哽哽咽咽的说着,许经泽心里也难受。
    王庆哭了会儿,反倒来拍他肩膀:“你好啊,命真好……你知道不,就你没来学校那阵子,姚亦天天大早晨在咱们宿舍门口蹲着,我早上六点多起床,他比我还早!”
    不能吧?许经泽震惊了。
    姚大公子那可是赖床王,公认的。
    “他说他难受哇……”王庆醉的晕乎乎的,吐字都不清了:“你们这种人,我真是理解不了。有吃有喝还不愁钱,折腾什么呢?我看姚亦在咱们宿舍门口坐着,老大个男人,脸色比哭还难看,我都害怕。我就想起王书伟那时候,不声不响的就寻死了,我都这样了我还硬挺着呢,他得绝望到什么程度……”
    绝……望么……
    姚亦他再难受在我面前也是一张笑脸,憋屈的话,一个字都没提过。
    许经泽慢慢把杯里酒喝干,揉揉唇角,把王庆架起来:“别说了,我送你回去。”
    王庆麻袋一样挂在他身上,揪着他脖领,醉的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我说,你赶紧把婚结了吧?你别看不起兄弟,给我张喜帖,说什么我也得去……”
    许经泽把王庆塞到计程车里送回学校,把他收拾妥当扔床上,自己又出来了,打车直奔四通区,到陈烬家小区院里。
    天凉了,夜里尤其冷,晚上十点多钟小区里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四下里安静的就只能听见风声在响,许经泽站在陈烬家楼下,仰头看看,那个黑洞洞的窗口嵌在温暖静和的万家灯火里,就像突兀的缺了一块似的。
    从陈烬上初三到现在,漫长的三年时间,许经泽在这里等了他无数回。凉风习习的夏天或者寒风刺骨的冬日,许经泽坐在车里,看着夜暮渐渐散去,看着天边泛出一线银白,看着橙色的太阳从地平线下边蹦出来。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绝望是什么,只是不知道这么疼。
    疼疼也好。
    至少证明还活着。
    许经泽在楼门口台阶上坐下来,抱着膝盖也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就觉得胃里泛凉,眼眶都是酸的。
    手指冻的发僵,他掏手机给姚亦打电话。
    那边一听是他立马蹦了:“都几点了?打电话关机?你在哪块野着呢?地球又要盛不下你了是吧?”
    许经泽笑:“喝高了,你来接我呗?”
    姚亦最近跟老妈子似的,一边蹿起来拿车钥匙一边念叨:“别在路边傻呆着啊,一会儿冻成冰棍了!你找家店坐会儿成不?”
    许经泽还是笑:“行,我等你。”
    ※
    陈烬根本不记得自己辗转了多少家医院,做检查做的他都烦了。
    最后许天漠先生把他带到了军区总部某某医院,据说是托了不少关系才进来的,里边全是国宝级的专家,高等病房里随便拎出个病人出来那来头都能震死一车人。
    何必呢?
    陈烬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沉默了半晌,突然问:“这里能遗体捐献么?”
    儿子最近经常大半天不说话,突然来一句这个,陈一慧女士吓着了:“啊?”
    陈烬闭着眼睛偏偏头,语气平的要命:“我这个算不算疑难杂症?捐献遗体可以解剖用做医学研究吧?”
    不是谁都有造福全人类的勇气的,许天漠先生把陈一慧女士拽到门外,惊魂未定的跟她说:“我说你还不信!你看你看这孩子,绝对是有点心理问题……”
    许天漠先生向来是个行动派,转天真给陈烬找了个心理医生来作诊疗。
    那时候陈烬的视力时好时坏,并不能看的很清楚,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都懒的把眼睛睁开。
    医生是个男人,好像个子很高的样子,嗓音低沉,语速稍慢,带着点懒懒散散的味道:“你好,我是周青尧。”
    陈烬闭着眼睛在窗前坐着,没吭声。
    那人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来:“不想说话是吧,其实我也不想。”
    第二天这人又来,这回自来熟了,坐在床边开始咔嚓咔嚓啃苹果,一点没客气。吃完之后笑悠悠问陈烬:“今天天气不错,想聊点什么不?”
    陈同学继续沉默以待。
    那人也不介意,把长腿架在桌子上,舒舒服服往椅子里一斜:“那,我看会儿页哗啦哗啦翻动的声音里,周某人拖着长声又说:“你也想。可是我不会给你念的,等你眼睛好了自己看吧。”
    总的来说,这就是个嚣张跋扈脸皮厚的家伙。
    此人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到陈烬病房来报到,一直呆到五点钟,或者更晚。
    开始的时候自己睡睡觉看看书,悠哉悠哉,后来每次过来手里都抱着一大堆东西,笔记本电脑、牛津字典一样厚的大部头原文书、水杯、咖啡机甚至还有双拖鞋,再后来,干脆有些东西都不带回去了……
    他很有反客为主的架式啊!下一步,他是不是要把办公室和卧室都搬过来了?这是多么自由散漫又热情奔放的灵魂啊……
    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冷处理对此人毫无作用,陈烬忍无可忍,只好脸冲着墙勉强开口跟他说话:“你,真是心理医生?”
    周某人兴味盎然:“如假包换。”
    哼。陈烬顿了会儿,又问:“他们让你诊断我是不是心理有问题?自闭?抑郁?还是变态?”
    这个嘛……
    周某人把眼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抬手推推眼镜,勾着唇角笑了笑:“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认为,你这里……”他抬手指指自己太阳穴:“毫无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你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己,没那么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开天窗。。。
    其实吧,想要保持匀速周更,也挺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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