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
“山今说你昨天晚上送我回来的。”能天使说。
“嗯。她们围着你唱歌时,我就在旁边。在酒吧唱赞美诗…”
能天使笑起来,“真有我的风格,对吧?”
“如果我会画画,真应该把那一幕画下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世界名画。”能天使哈哈大笑,她开始在鹅卵石上跳来跳去,躲避水洼。“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有一点工作上的事要办。”
“你能待多久?”
“大概两天。怎么了?”
“明天我们举行毕业典礼,你想不想去看看?”
“我能去?”
“我邀请你。”
莫斯提马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要是你姐姐也在这里就好了。本该由她来见证你最好的时光。”
能天使想了一下,“姐姐最近也很忙,好久没联系我了。我们俩都很忙。”
莫斯提马不说话了,只是反复摩挲着能天使指腹和虎口的茧子。
能天使想起来什么,“你怎么和山今混的那么熟?”
“因为她是你的室友啊。防人之心不可无,总得知根知底才好。”
“太敏感啦,山今是个好人,我平时和她相处能看得出来。”
“好,你有数就行。”
她们最终在一家典雅的小旅馆前停下,这间旅馆的橘光朦朦胧胧,并且忽明忽暗,好像有萤火虫或者小精灵居住在灯里一样。门上挂了风铃,门脚边是几盆白玫瑰。能天使几乎是一眼就爱上了这家店,她喜欢这种神秘的气氛。
“我这俩天就在这里住。”莫斯提马说。
“你要进去了?”
“我们往回走,我把你送回去,我再回来。”
“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去啊。我有灯,很安全的。”她指指自己的光环。
莫斯提马见状停下脚步,无可奈何地笑起来,“我是怕你孤单啊。”
能天使顿时失语。莫斯提马其实,还是,一直很看得懂她。可既然她那么明白,为什么不明白能天使又何尝忍心她再自己一个人走回来?这么来来回回相送,永远没有尽头……她们俩在风里面对面站着,像被小精灵惩罚变成雕像了一样。
能天使环顾四周,突然她想起来一件尘封的往事,那真是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次她跟着姐姐,偷偷溜进酒吧玩。她那时候还很小,从来没有进去过,一进去后立马被浓烈的酒味儿呛得打喷嚏流眼泪,旁边有个小女孩被她滑稽的反应搞得哈哈大笑。她抹干眼泪,看着那个小女孩,她们俩谁也没说话。能天使一直都是孩子王,很容易和陌生小孩玩到一起,但她没有靠近那个陌生的女孩。她们俩就那么看着彼此,能天使觉得宇宙都暂停在小女孩的眼睛里了。突然姐姐又惊又怒地叫她的名字,能天使立马撒腿就跑。其实那几秒里她大可以好好看一眼那张再也见不到的脸,但她同时也感觉到一种叫人恐惧的气氛:时间,不停消逝的时间,周围的人在吵吵嚷嚷,他们想让酒保多拿点酒,再把窗子打开透气,还有啤酒杯碰撞作响,永不休止的笑声和窃窃私语声,一层层地包围着她,如同一条河横亘在她与那个女孩之间。但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她发现那女孩也看着她,目不转睛,然后那女孩突然笑了,能天使自己也是。接着她便被姐姐揪住拎回家训了一顿。从那之后,能天使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之处。
莫斯提马问她在发什么呆,能天使便把这件小事跟她讲了。
“后来再也没见过?”莫斯提马问。
“再也没有。也许见过,但我也认不出来了。”
“把她放在记忆里比较好。”
能天使点点头,“与那个女孩相遇的能天使一直停留在那个酒馆里,同时我依然向前遇见未知,这两者一点也不矛盾,把时间还给时间…”
“把时间还给时间…”莫斯提马慢慢地重复这句话,似乎在缓缓咀嚼每一个字帖,她突然问,“你也把那个吻留给那天的能天使了?”
能天使愣住了,鲜活的夏日记忆一下子涌入大脑,她从没有想过莫斯提马会以这种方式在这个地方提起那个吻。她措手不及,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她以为她们俩活着的时候都不会提起那个吻了。
“那我也留给那天的莫斯提马。”
能天使睁大眼睛,“我以为你早就那么做了。”
莫斯提马凝视着能天使的脸。
“有没有想过毕业后做什么?”她又问。
“还没有想过。不过我肯定不会进体制的,也许找份工作?唉…昨天我们还在喝酒庆祝毕业,今天就要考虑找什么工作了。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一样。”
“这就是人生啊。”
能天使点点头,她没有告诉莫斯提马那个吻也曾使她的灵魂迅速老去。她曾甘愿献上一切只求你不要沉默,这个念头也曾使她迅速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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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莫斯提马应邀出现在学校门口。
能天使十分欢喜地领着她到处逛,还把借来一件毕业学士服让她穿。这样她们俩看起来就像最好的朋友一样。她们俩穿着学士服拍了照片,照片上莫斯提马正温柔地替能天使扎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