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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夜空云层密布,远处的荒原景象完全隐入墨色之中,现在能天使已经熟悉了这种黑暗,她可以看到左手边远处绵延的树林。莫斯提马开了一点窗户,冷风吹的人很舒服。两人真正意义上无所顾忌地闲聊着,这种事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
“你现在看起来气色很好。穿着,头发,气质……都像大人了。”莫斯提马说,“因为离开了拉特兰那个腐朽得要命的地方?”
“有一部分原因吧。”
“跟着企鹅物流干感觉怎么样?你的性格应该和她们玩的挺好。”
“德克萨斯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你呢?那个菲尼克斯是谁?”
“我的监工头。她也是个很好的人。”
“她好像很喜欢你。”能天使说,心里的不快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妒意。
“那是你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而且我感觉她很讨厌我。”能天使不想复述她和菲尼克斯短暂却给她重创的对话,那样像是告状。再说菲尼克斯肯定已经说了。果然莫斯提马以了解的口吻说,“菲尼克斯只是很直爽,有时候说话没有技巧,如果不是这样的立场,你们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她现在一定在想,为什么我们的房间里一句话都没有,只有唱片机在无休止地循环同一首曲子。”
“窃听的人是她?”
“只是工作需要。”
能天使转念一想,“你早就知道自己被窃听了?”
“她也没有避讳这一点。”
能天使难以想象是怎么样的工作会让员工之间相互窃听,同时她意识到她和莫斯提马正身处麻烦之中,但这一点非但没让她担忧,反而她感到隐隐的兴奋。她问莫斯提马,“你擅自离开不会很棘手吗?”
“会非常棘手。但你会允许我回去吗?”莫斯提马脸上的笑意加重了。
“当然——不会。她会发现我们吗?”
“迟早的问题。最迟得到明天,我让前台把给大帝的信连同监听器一起送到了龙门,如果她没有识破这个小把戏,那我们能多几天的时间。最快的话现在我们屁股后面应该跟着一辆车。”
能天使闻言立马看侧视镜,身后没有车,只有不断被黑暗吞噬的车道线。
“我们要去哪儿?”
“去拉特兰。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能天使的心一跳,“但为什么我们非得回到那里?现在你不能告诉我?”
“现在?不是时候。我认为虽然你车技很好,但一边开车一边听我讲几年前的故事还是有点悬。有东西我埋在拉特兰,你必须亲眼看看。我们先去龙门港,然后坐船回拉特兰。我认识龙门的票贩子,我们能在最快时间内离开龙门。”
“……听起来你像是提前准备好了。”
此刻推动事情进一步失控的不再是能天使,而是莫斯提马。她自上车后似乎就在隐隐地兴奋,能天使预感自己正被她带着卷入一场纷争中。她们一同驶向未来。莫斯提马总是有力量从局面里打开窗口,进而搅乱一切,她虽然提防菲尼克斯和她背后的势力,态度却很自负。能天使笑了,莫斯提马还是那么骄傲。
莫斯提马说,“我比菲尼克斯更早发现你来了,那时候我便上楼开始准备。我给了自己两个选择,如果你要打破平衡,那我就带你看看幕后的世界。如果一个小时前你摇摇头,那——什么也不会发生。”
“你希望我那么做吗?”
莫斯提马立马严肃地说,“我的态度应当和你的选择无关,不是吗?”
“我明白。”
“我只是认为你应当有知晓真相的权利,这权利谁也无法剥夺,除了你自己。那天在混战里我看到你看我了,当时你离我很远,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一个你渴望拯救却束手无策的人一样。这个认知挺不错的,所以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我倾向于你不会,我们都已经走出去太远了。”莫斯提马顿了一下,无比克制冷静地说,“都结束了。”
“什么?”
“你姐姐的事,还有我的事。先跟我说说你这些年了解多少了。我知道你去过卡兹戴尔,那里怎么样了?”她也许厌倦了兜圈子,带着一种切入正题的严肃和随之而来的疲惫。
能天使整理思路,告诉莫斯提马四年前时局混乱,萨科塔人进入卡兹戴尔是很危险的事。圣教堂被封锁了,她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一无所谓。关于封锁的原因和当时那起武装流血冲突,当地的群众几乎没有人敢谈论,流浪于此地的外乡人之间倒是流传很多谣言,有传言说迪沃尔还没死,当时死的只是他的一个替身心腹,真的迪沃尔现在在卡西米尔。也有传言说迪沃尔在拉特兰公证所监狱里。还有很多人说半夜听到圣教堂里有哭声……“当时卡兹戴尔很混乱,我自己的状态也不好,经常失眠头痛,整个人已经摧枯拉朽到一个程度了,在那时候出现了一个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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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能天使走入一间废弃工厂的地下仓库,因为有传言有那场冲突的幸存者蜗居在那里。能天使那时候哪怕是一点希望也要紧紧抓住不肯松手,于是她走入了一个人间地狱。地下仓库里很暗,有腐烂的味道,什么地方在滴水,沿着堆叠的废弃杂物之间的小道越往里走水越深。她涉水前行,不时在身旁的暗处有窸窸窣窣的移动的声音。能天使能感觉到黑暗中有目光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