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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长青看看洛婵,洛婵想了想,比出了一个手,满贵媳妇一下就乐了:“孵五只啊?那可不太够呢。”
    洛婵茫然,只好又犹豫着比出另一只手来:十只。
    这下就连迟长青都忍不住笑了,洛婵微微红了脸,撇着嘴看他,迟长青轻咳一声,对满贵媳妇道:“婶子,就孵十只好了。”
    “好好,”满贵媳妇笑道:“十只差不多了,鸡蛋你们有吗?”
    “有。”
    满贵媳妇便将那只母鸡递给他,又随口问道:“都孵小鸡么?鸭不要?”
    迟长青愣了一下,紧跟着,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扯了扯,他回头望去,只见洛婵正双眸熠熠地看着他,显然很有兴趣,遂答道:“要,等下午就去镇子上买鸭蛋来。”
    “买什么?”满贵媳妇笑道:“婶子家还有,之前挑剩下的,给你几个,别花那冤枉钱。”
    没等迟长青拒绝,她便回身进了屋里,不多时出来,手里拿了五个鸭蛋,塞给他,道:“拿去吧。”
    迟长青只好接了,道了一声谢,满贵媳妇把母鸡孵蛋的一些注意事项都仔细告诉了他,末了又道:“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婶子啊。”
    迟长青答应下来,向她又道了谢,拎着那只鸡,洛婵捧着鸭蛋,两人一道并肩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杏花树后,小黄狗溜溜达达追了一路,满贵媳妇叫了它一声,它这才往回跑。
    迟满贵修好了篱笆直起身来,见篱笆上头有什么东西反光,咦了一声,拿起来看时,却是一串铜钱,显然是迟长青方才留下来的。
    ……
    回到家里,迟长青第一件事要做的是就是搭鸡窝,因着怕那只母鸡跑了,用绳子先拴着,鸡窝搭在后院屋檐下,他到底没做过这种活儿,思来想去,索性先用个竹筐代替了,里面铺了点儿干草,算是临时用着,准备赶明儿去镇上买一个鸡窝来。
    洛婵从灶屋里出来,怀里抱了个小竹篮,里面有十个鸡蛋,还有方才满贵婶子给的五个鸭蛋,迟长青一个个放进了竹筐里,觉得再没什么问题了,把那只母鸡捉过来,往筐里一放。
    因为没解绳子,母鸡浑身炸开了毛,用力扑腾了几下却跑不掉,最后索性不动弹了,发出咕咕的叫声,洛婵有些担忧地问迟长青:它会不会偷偷跑?
    迟长青失笑,道:“应该不会,婶子不是说了么?它会一直在这里孵蛋,直到破壳了才会走。”
    听了这话,洛婵才点点头,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迟长青见了便道:“要睡觉了么?”
    洛婵每日午后有小睡的习惯,但是今日不知怎么,有些兴奋,虽然困了,但还不想睡觉,双眼只盯着那竹筐里的母鸡,摇了摇头,迟长青哪里还不知道她?小孩子心性,遂哭笑不得地道:“你在这里守着,会吓到它的,再说了,婶子说过至少要孵二十来天才会破壳。”
    闻言,洛婵只好恋恋不舍地被迟长青拉走了,她下午若是不睡,便会一直没精神,打呵欠,回了卧室里,迟长青直接把她按在床上,盖上被子,命令她道:“现在,睡觉。”
    洛婵瞪了他一眼,只是没什么气势,那一眼不像是在生气,倒仿佛在撒娇似的,然后她便气鼓鼓地把被子拉起来,一下蒙住了脸,迟长青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把被子扯下来,无奈道:“你不闷么?”
    因着打了呵欠的缘故,少女的眸中泛起几分水意,亮亮的,她的鬓发有些散乱,搭在玉白的脸颊侧,乌黑的发与雪白的肌肤,映衬出一种别样的慵懒漂亮来。
    迟长青怔怔地想,她怎么样都是美的。
    就连打嗝都是不同寻常的可爱。
    洛婵毕竟是困了,被按在被窝里没一会,眼皮子就开始打起架来,等迟长青回过神时,她已经阖上眼睡着了,纤长浓密的睫羽如小扇子一般,在天光下投落轻微的影子,像一只小小的蝴蝶。
    男人修长的手指试探着轻轻一触,那蝶翼便跟着细微地抖了一下,颤颤然振翅欲飞,迟长青却像是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玩着洛婵的睫羽,像是在逗弄一只无害而柔弱的小动物似的。
    等玩了好一阵子,他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徐徐清风自窗口吹入,穿堂而过,带来一阵幽幽馥郁的桃花香气,迟长青伸手替床上人仔细掖了掖被角,又将她散乱的鬓发轻轻拂开,手指不当心触碰到了她的脸颊,如云一般柔软娇嫩。
    迟长青的凤眸顿时幽深,他的指尖顺着洛婵脸侧的线条游走了片刻,然后微微俯下身去,在她的唇边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像清风徐徐吻过树上的桃花,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心上人。
    迟长青注视了良久,才起身离开,门吱呀一声被轻轻合上了,屋子里安静无比,只能听见窗外树影被风摇动时的轻微声音,过了好一会,床上的少女才慢慢张开眼睛,眨了眨,眼底睡意未散,神色还有几分恍惚,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方才被吻过的地方,那里残余着几分温热。
    明明已经隔了这么久,她的指尖却仍旧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那热意渐渐就随之蔓延到了脸上,染上了薄薄的绯色,如同庭前那棵灼灼盛开的淡粉色桃花,除了羞怯,还有几分莫名的欢喜意味。
    大将军刚才偷偷亲、亲了她?
    第49章 “五文钱行不行?”……
    因为那个悄悄的吻, 洛婵一下午都没睡着, 闭上眼睛的时候总是能想起那点若有若无的温热, 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收,她怔怔地看着床帐顶,又有些疑心方才是不是错觉。
    这么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半天, 洛婵根本无法入睡, 一颗心怦怦跳着, 任是她如何翻来覆去,一点睡意也没有, 反而越来越精神了。
    一刻钟后, 洛婵坐起身来, 伸手捂了捂略略发烫的脸颊,心想, 他为什么要偷偷亲我?
    她想了一阵之后,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索性下床穿上鞋, 轻轻打开了屋门,下午的阳光铺陈开来,金灿灿的,门前的桃树花枝上像是被洒落了金粉似的, 绚烂如云霞,蜂飞蝶舞。
    院子里架着一个簸箕,上面晒了满满的桃花, 墙角的晾衣杆上,晒了好些衣裳,在风中轻轻招摇,有洛婵的,也有迟长青的,素色的衫子与青色的布衫并在一处晾晒,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梁上的燕子啾啾而鸣,迎着风振翅掠过碧蓝如洗的晴空。
    迟长青不在院子里,洛婵听见灶屋里传来了水声,她循声过去,果然见迟长青坐在门槛旁,手里拿着一个瓦罐,见了她来,显是有些讶异:“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洛婵点点头,不知怎么,看见迟长青,她的脸上就泛起一点热意,迟长青剑眉微皱,盯着她看了一会,道:“你怎么了?”
    洛婵不答,眼神飘忽不定,迟长青便招手道:“过来。”
    洛婵依言磨蹭着过去了,低垂着眉眼,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睛,视线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迟长青的鼻梁和嘴唇上,他生得很英俊,剑眉凤目,鼻梁笔挺,唇很薄,若他的唇微抿起时,眼神就会随之变得锐利,让人想起刀刃,内敛却又暗含锋芒。
    正在洛婵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了她的额上,冻得她一激灵,愕然看向迟长青,男人的手上还沾着些水,有些疑惑地自顾自道:“怎么这么烫?”
    于是洛婵的脸轰地一下更红了,她连忙捂住脸跑开,生怕叫他猜中了其中的原因。
    迟长青倒是一脸莫名,叫了她几声,洛婵都不肯过来,他只好作罢,继续手上的动作,他把洛婵今天摘回来的艾草仔细摘出了嫩叶,洗干净之后焯水,把煮熟的艾草细细切了,放入石臼中捣碎,滤出汁水来,是浓重的墨绿色,散发出艾草特有的草香气息。
    迟长青做这些的时候,洛婵又悄摸着回来了,站在灶屋门口好奇地张望,见对方没注意她,这才蹭了进来,正好瞧见迟长青把墨绿色的艾草汁水倒进了糯米粉里,搅拌,揉搓均匀。
    他加了点水,面稀了,糊成一团,根本捞不起来,迟长青只好又加糯米粉,面又干了,搅不均匀,继续加水,如此反复,盆里的面团越来越大,最后迟长青终于意识到,他失败了。
    他抬头看了看洛婵,把手里的筷子一扔,商量道:“婵儿,咱们今天不吃青团了行不行?”
    迟长青说着,还撒了个谎:“材料不够,得明天去一趟镇上买。”
    闻言,洛婵才明白他刚刚是在做青团,遂点点头:好。
    迟长青顿时如释重负,连忙把那一大盆失败的面糊倒了,只是有些可惜了那些艾草,是小哑巴亲手一点点摘回来的。
    ……
    次日一早,迟长青便说要去镇上,让洛婵一个人乖乖在家里等着,洛婵答应下来,忽然想起来一事,问他:要多少银子?
    迟长青失笑,认真答道:“不过三五十文钱就足矣。”
    洛婵愣了愣:这么少?
    迟长青看出来她的疑惑,便解释道:“买的东西不多,足够了。”
    洛婵点点头,取了五十文钱给他,捏着银袋子,心里油然生出几分责任感来,就像是从前在府里看娘亲当家的时候,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问迟长青:你托人去京师打听我爹娘和兄长的事情了吗?
    迟长青听了一怔,很快答道:“前些日子去信问了,但是这里距离京师路遥,书信来往太慢,想来还要一阵子。”
    闻言,洛婵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之色来,迟长青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无事,我今天去镇上问一问,看看京中是否有来信。”
    洛婵这才又重新打起精神来,目送着他翻身上马,轻喝一声,策马离开了。
    三月时候,正是莺飞草长,朝阳将天边的白云染成了大片的金色,绚烂无比,洛婵回了院子,先是去看了她的蚕种,揭开盖着的嫩桑叶,露出下面的蚕种来,虽然仍旧没有孵出小蚕,倒是有好些白点开始变黑了,让她甚为高兴,想来再过几日就要破壳了。
    看完蚕,洛婵又去了后院,发现原本应该在竹筐里孵蛋的老母鸡不见了踪影,草窝里只有一窝雪白的蛋,她顿时着急起来,四下张望,却听篱笆下传来咕咕的声音。
    洛婵连忙循声过去,果然看见了那只熟悉的大母鸡,一身蓬松的羽毛,十分张扬,正在土里哐哐刨食,一边啄一边翻着土,看见母鸡没丢,洛婵先是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又提起心来,那土里还种着种子呢,被它这么刨,种子还能长出来么?
    眼看那母鸡越来越放肆,洛婵有些着急,想去捉它,还没靠近呢,那母鸡就一溜烟跑了,等她一走,母鸡又继续回去刨土坑,洛婵无法,想来想去,觉得它应该是饿了。
    她回屋里去抓了一把米来,往地上洒了一点,那母鸡立即看见了,朝这边飞奔,啄食起米来,洛婵把米一点点往竹筐边洒,那母鸡一无所觉,喜滋滋地跟了过来,吃得很欢欣。
    直到一把米吃完了,母鸡在洛婵脚边转悠,咕咕叫,洛婵摊了摊手,示意没有了。
    母鸡登时扭头就走,继续去刨土,洛婵急了,想去驱赶,又担心它有“孕”在身,投鼠忌器,思来想去,只好又回屋里抓了一把米来,喂给它吃。
    一来二去,老母鸡终于吃饱了,没再祸害那些菜地,而是咕咕叫着回了竹筐里,安安心心地孵起蛋来,洛婵心里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去灶屋里舀了半桶水来,顺便把地给浇了。
    洛婵又去了前院,那些桃花都已晾晒得差不多了,花瓣又干又脆,呈现出一种略深的粉色,估计今天再晒一晒就可以收了,她想起前几日让迟长青买的布料,便进屋去翻找出来。
    迟长青买的都是些不错的料子,入手细腻,颜色素淡,各色都有,洛婵找出来一匹淡蓝紫的花素绫,裁成小块,用圆形的花绷子绷紧了,开始绣起花来。
    ……
    却说迟长青去了镇上,先是找了一家糕点铺子,时候尚早,赶集的人们还未来,那糕点铺子也才刚开门,掌柜见了有客人来,连忙笑着招呼道:“郎君要买点什么吗?栗子糕,芸豆糕,龙须糕,应有尽有。”
    迟长青问道:“掌柜,有青团卖么?”
    掌柜哎哟一声,笑眯眯道:“郎君,可实在是不巧,眼下时候还早,这青团啊,就是要吃个热乎的,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没下锅呢,郎君要是有时间,不如等一两个时辰再过来?”
    闻言,迟长青想了想,道:“掌柜,我想看看你们做青团,成么?”
    掌柜的一愣,他卖糕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提出这种要求的,不由犹豫起来,迟长青便解释道:“实话不瞒掌柜,我家娘子喜欢吃青团,但是不懂做,从这里买了再带回去就凉了,所以我想来看看,回去做给她吃,自然,钱不会少给。”
    正在这时,后面传来了一个爽利的妇人声音笑道:“好有诚意的郎君,当家的,不如让他进来看吧。”
    掌柜一想,自家做青团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诀窍,只有馅儿是有秘方的,但是馅儿一般都先头就调好的,倒也不怕被他学了去,眼下铺子里不忙,与这郎君结个善缘也不错,遂笑道:“那郎君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进来看看。”
    ……
    等第一锅青团出锅的时候,已是日上中天了,迟长青谢过糕点铺子的掌柜和掌柜娘子,又留下了二十文钱,这才离开,去了镇上的驿行,将一封信交给驿行的差人,请他们帮忙送去京城,差人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嗑瓜子儿,懒洋洋接了信,张口就道:“送信两贯钱。”
    迟长青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一枚印章来,呵了一口气,往信封的封口处用力一压,印出了一个鲜红的印章,他道:“方才没听清楚,小哥要几贯钱?”
    那差人瞧了瞧,看清楚印章的式样,表情一变,顿时换上了一副笑脸,道:“不用钱,不用钱,郎君既有陈氏商号的印章,这信就算是送进皇宫里也不用一个子儿的钱。”
    迟长青收了印章,道:“那就有劳小哥了。”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十个大钱来给他,道:“这几个钱就请小哥喝一杯茶。”
    那差人笑起来,接了钱道:“郎君放心便是,这信立即就帮您送出去,走水路的话,想来七八日就会送到了。”
    “多谢了。”
    出门时,洛婵给了迟长青五十文钱,去糕点铺子花了二十文,让差人送信花了十文,买了些花生和芝麻又用去十文,一串糖葫芦用去五文,最后还剩下五文钱,迟长青路过街角时,看见一个老头儿摆的泥人摊,摊边儿围了一大群小孩儿。
    迟长青挤了过去,看着那些各式各样的彩泥小人儿,觉得小哑巴可能会喜欢这东西,便挑了一个小兔子样式的,问道:“这个多少钱?”
    那老头抽空看了一眼,笑吟吟道:“七文钱一个。”
    迟长青沉默了一下,摸出最后五个铜钱,有生以来第一次试图砍价,道:“五文钱行不行?”
    老头儿一边往杆子上粘泥条,一边头也不抬地道:“不行啊,郎君,七文钱已是最便宜了,小老儿只赚个手艺钱呢。”
    迟长青举着那小兔子,一本正经地道:“老丈,你看这兔子的耳朵是不是歪了点?不值七文钱啊。”
    旁边围着的小萝卜丁们听了立即踮脚去看,闹哄哄地附和嚷嚷,真的真的,兔子的耳朵歪啦!
    老头儿见势不对,这兔子怕是要卖不出去了,连忙摆手,道:“行行行,五文钱拿去拿去。”
    大将军把五文钱递过去,举着小泥兔子心满意足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还伸手戳了戳,把那歪了的兔耳朵戳正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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