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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的是手语学习班居然都是能说会道的家伙,老师问为什么想来学手语,答案五花八门。什么觉得好玩啊,什么多一项技能是一项技能啊,更有甚者,说自己喜欢蹦迪,可以迪厅里音乐太吵说话根本听不见,决定学成之后改打手语。问到我的时候,我说我弟不能说话,学手语是为了更好的和他交流。于是我被全班膜拜了,包括老师在内,评语一律是,大叔,你真靠谱。
    进了六月,天气慢慢变热,长袖收进柜子,短袖重见天日。
    饭店采用的是轮休制,每人每周休一天,当然花花和李小宝没这待遇,所以我在月底分钱的时候都会酌情考量。
    虽然每周日我都会消失半天,可实际上我的轮休在周一,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在被小疯子吵醒后恼火的原因了,尼玛我好不容易能睡到自然醒!
    小疯子不光吵醒了我,而且吵醒我的方式非常令人发指,我怀疑我厨房的锅碗瓢盆已经所剩无几。
    “你就让他这么造啊!”我倚在客厅和卧室接口处的墙上,努力让视线固定在不会让我抓狂的方向。
    周铖坐在沙发里,一边看早间新闻,一边慢条斯理地喝茶:“他好容易想贤惠一把,我总不能拦着。”
    “你家没厨房啊!”我抓狂,“还是我这里做出来的爱心早餐更有味儿?!”
    “隔壁厨房已经毁了,”周铖放下茶杯,冲我微笑,“就在昨天。”
    我真被这对无厘头夫妻打败了:“那你还让他做啥啊,这不造孽么。”
    周铖耸耸肩,不以为然:“无伤大雅的爱好,总比整天对着电脑强。”
    我走过去挑了个单人沙发坐下,毫不客气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就你能忍得小疯子。”
    淡淡的笑意在周铖眼底铺散开来,显然对方很喜欢这个结论。
    我还能说啥呢,爱情真是伟……
    咣——
    “妈的我的砂锅!!!”
    前话收回。
    周铖有爱情,他忍,我这没爱情的也忍着,一比较,我他妈才是真的伟大!
    那厢小疯子正努力把我的厨房打造成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主战场,这厢玄关却传来了门铃声。
    花花和李小宝早就去了饭店,何况就算他俩又折回来也有钥匙,我一边纳闷儿一边走过去开门,想来想去只可能是收水费煤气费的。
    但是什么时候收煤气费的改白胡子老头儿了?
    且年纪和怒气值成正比,我总觉得他再吹胡子瞪眼下去,整个人会自燃。
    “花雕呢!”
    来寻仇的?我和随后过来的周铖面面相觑。
    “那个,他去饭店了。”我艰难咽咽口水,莫名感到一种压力。
    老头儿盯盯看了我半天,像怕我撒谎似的,好在我胸怀坦荡,无畏迎视,终于把对方眼里的怀疑熬没了。
    “那谁是花雕的哥!”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合着寻仇还带转嫁的?!
    周铖很体贴地后退一步,帮我表明身份。
    老头儿这回看我的眼神也绝对算不上友善了,打量完还半轻蔑半嫌弃地哼了一声。
    这他妈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尊老爱幼都给我玩儿去,我运足气息大喝一声:“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老头儿瞪圆眼睛毫不落下风地吼回来:“我他娘的是他师傅!”
    我傻在那儿,嘴巴张得能吞下一颗鸵鸟蛋。
    “师傅?”闻讯赶来凑热闹的小疯子奇怪道,“花花学武功了?”
    ……
    周铖是个很有眼力劲儿的家伙,当然这也可以有另外一种说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尽管小疯子已经好奇到烈火焚身,他仍然坚决地把人拖回到自己的盘丝洞,留下我一根独苗面对天外来客。
    “师、师傅,请喝茶。”我小心翼翼地给老头儿斟了一杯茶,笑脸十分谄媚。
    老头儿完全不亏待自己,吹了两下便一饮而尽,看起来旅途奔波是真渴了,然后放下茶杯,看都不看我,又是一哼。
    “师傅,呵呵,您从北京过来的?”
    “哼。”
    “找花花?”
    “哼。”
    “师傅您这跟谁怄气呢?”
    “哼。”
    “师傅那你坐这儿慢慢哼我回屋补个觉先。”
    “你个龟儿子给我站住!”
    咧开嘴露出灿烂白牙:“还没走呢。”
    既已破冰,老头儿也不再绷着,但态度依然爱答不理的:“别叫我师傅,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收来当徒弟的。”
    “那我叫你……大爷?”
    “你叫一个试试!”
    呜,太难伺候了……
    花花在赶回来的路上,虽然通知电话是打给李小宝的,但通过他的吃惊也不难推断花花的反应。
    从饭店到家起码半个小时,于是我还得面对这尊怒佛至少三十分钟。
    茶水一杯接一杯的斟,师傅很给面子地一杯接一杯的喝,看得出是真渴了,但因为供给源源不断,于是也就有了细数我罪状的力气。起初我没闹明白自己和花花的师傅间能有什么过节,后来听着听着悟了,老头儿翻来覆去变着法儿痛斥我,其实归根结底就一条——
    “我都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一辈子就收着这么一个可心的徒弟,结果马上要出师了,这瓜娃子跑了!说要回去帮他哥的饭店掌勺!你听听这是人话么!”
    呃,挺中听的啊……
    “虽然没出师,”我小心翼翼寻找措辞,“但学这么久我看也差不离了……”
    “差远了!”师傅拍案而起,居高临下对我横眉冷对,“你炒菜不出锅盛盘?盖楼不封闭屋顶?编筐编篓不收口?织毛衣不锁针?”
    我极其虔诚地仰视对方:“师傅,你懂的真多。”
    终于在我快扛不住的时候,花花回来了。李小宝没跟着,如果不是小孩儿没良心,我想,那就是老头儿可能真的很偏爱花花,以至于别的徒弟都很有自知之明。
    花花对老头儿很尊敬,站在玄关尚未脱鞋便是很认真地九十度鞠躬:“师傅。”
    我算知道李小宝不怕腰折的习惯是跟谁学的了。
    老头儿坦然接下这一拜,半晌,才摸着胡子慢条斯理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屋谈。”
    好话不避人,避人没好话。
    我怀着恶毒揣测在客厅里啃了四个苹果,直到胃里酸得像是喝了半瓶子醋,卧室门才缓缓开启。
    花花走出来,见我仍然维持着几个钟头前的姿势,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这点情绪便从他的眼里散去,剩下微妙的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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