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尖叫像是捅破了马蜂窝,国人素来喜欢凑热闹,这不,院子里一大群好事者循声立刻跑到了厨房外,其中还夹杂了不少大老爷们,个个伸长脖子往里凑。
小孩们也不例外,一窝蜂地涌了过去,只余下苏世香和苏浅浅站在香樟树下。
苏世香狐疑的瞥了一脸茫然中带着点惊讶之色的苏浅浅,稍微顿了片刻也赶紧跑到了厨房门口,正好赶上男孩愤怒的叫声:“这就是我爸的表,还是上个月我姑姑从法国给我爸带回来的,我姑姑说B市现在都没有这种表卖!”
旁边还有几个小孩七嘴八舌的附和了两句,大人们这才听明白了,原来是几个小孩子洗完了手抢擦手的毛巾,结果不小心把搭在上面的围裙给拽了下来。
围裙掉下来不要紧,关键是里面掉了块名表,而且还当场被失主的儿子认了出来。
一听到“架子上的围裙”几个字,苏世香的脸刷得变得毫无血色,她死死扣紧手指,转身,眼神狠戾地打量着苏浅浅。
苏浅浅仰头迎上苏世香的目光,小脸上一片坦然,眼中是不作伪的关心:“小姑姑,你的脸色好白哦,没事吧?”
难道真不是这死丫头做的?可除了她还会有谁?苏世香半信半疑,敷衍道:“没事,天太热了!”
这事自然也惊动了苏世文,他走过来弄清了事情的缘由后,脸色丕变。但在对上男孩时却立马换上了一幅和蔼可亲的面孔:“小凡,你放心,这事叔叔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这时,苏浅浅也终于明白为何看那男孩眼熟了,原来自己上辈子就见过他了。
前世见怀表从她口袋里掉出来,这男孩便死揪着她不放,像今天这样大吵大嚷,弄得满院子的宾客都知道了苏世文的长女是个小偷。
当初,苏浅浅除了恨苏世香陷害自己,苏世文不相信自己外,也怨这个男孩,若不是他不分青红皂白乱嚷嚷,自己也不会搞得那么狼狈。挨了几棍子不说,小偷之名还传到了学校,伴随了她整个青春期。
结果现在换了个受害者,苏浅浅却不厚道地笑了,甚至阴暗的希望这男孩把事情再闹大一点。让苏世香这个始作俑者尝尝她前世所受的屈辱与痛苦。
苏世文安抚了男孩一句,然后板着脸拎起这条令他丢脸的围裙,质问道:“这是谁的围裙?”
厨房里帮佣的齐刷刷地瞟了苏世香一眼,没再吭声。
苏世文是什么人,这一眼便瞧出了眉头,心里直骂晦气。本还希望是哪个孩子偷了东西或者是来帮忙的人手脚不干净,这样既有了交代又能全了苏家的面子,谁料问题出在自家这不成器的妹子身上。
反正怀表已经找到,苏世文本欲大事化小,把这事给糊弄过去。他刚想张嘴,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一道削瘦的身影逼近。
来人一把拎起那个男孩,语带责备:“你又胡来!”
说完不等那男孩辩解,此人又抬头笑望向苏世文:“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胡说八道,苏老板别跟他计较!”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苏世文却头痛不已,他咬咬牙,掷地有声地说:“这怎么行呢!徐科长,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话语刚落,苏世文就拿苏世香开刀了:“世香,围裙是你的吧?这表是怎么回事?”
苏世香觉得既委屈又丢脸,她恼怒地瞥了苏世文一眼:“哥,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认为是我拿了他的这块表?街坊邻居们,叔叔伯伯婶婶大娘们,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苏世香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吗?我虽然爱贪小便宜,但从不偷人家的东西!”
边说还捂住鼻子抽泣了起来。
人群中果然有几个老者跟着议论:“对,世香确实不是手脚不干净的人!”
周氏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不大高兴地说:“世文,你妹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她怎么会拿人家的东西!”
你以为我希望她拿了人家的表吗?
苏世文又气又恼:“那你说这块表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去上厕所就把围裙解下来搭在了架子上,应该是这段时间谁把表藏到了围裙的口袋里!”苏世香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找出了漏洞。
苏世文接着问:“那这段时间有谁接触过这条围裙?”
大家你看我,我望你,都摇头道不知。
苏世香唯恐找不出真凶,洗脱掉她的嫌疑,赶紧补充道:“我记得我从厕所出来时看见了浅浅,她好像去了厨房一趟!”
怎么又扯到了自家人头上,苏世文火大,盯着苏浅浅疾言厉色地道:“浅浅,怎么回事?”
苏浅浅嘴一瘪,泪珠儿一滚:“爸爸,我没有,我想去厨房找奶奶,可刚进去奶奶就把我赶出来了,我都没注意到架子上搭了围裙。爸爸,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拿……”
“浅浅确实没碰过架子,我看着她进来,看着她出去的,我又没眼瞎她碰没碰围裙我看不见吗?”一旁的周氏不满地瞪了苏世文一眼,走过来一把搂住苏浅浅,轻声安慰,“好孩子不哭,奶奶相信你!”
有他老娘挡着,苏世文也只得略过苏浅浅。但这下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苏世文浓眉一蹙,终于下了决心:“爸,报警吧!”
听闻此言,苏世香差点晕倒。
“苏世文你个黑心鬼,竟要送你的亲妹妹进牢房,你不是人,你的心是黑的吗……”苏世香气得失去了理智,突然狠狠滴扑到苏世文身上又抓又掐的。
苏世文气结,这个没脑子的妹妹,她这行为不是坐实了那怀表是她偷的吗?慌什么慌,又没人看见她拿了那块表,即便警察来了,没有人证,光凭那块表在她穿过的围裙里也说明不了什么。
相反,别人还会觉得他们苏家人耿直,同时对徐科长那里也有了交代,皆大欢喜的事,结果被她自己给搅浑了!
旁边的宾客连忙把兄妹二人分开,徐科长似乎是看够了这场闹剧,终于站了出来:“苏老板,和气生财,这块表已经找到了,你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苏老板一向是个诚信之人,我相信令妹也是,定不会做这等宵小之事。这块表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了,然后被哪个孩子捡了起来丢在围裙里!”
“在这里我还要谢谢大伙儿呢,若不是大家这块表我还不一定能找回来!”
不愧是官场中人,一句话把黑的都说成了白的。
苏世文赶紧顺着台阶下,文绉绉的纠了一句:“徐科长大人有大量,苏某他日再登门致歉!”
这场闹剧便这么揭过了,宾客各就各位,丰盛的午餐端上桌,觥筹交错,其乐融融,仿佛刚才那一幕不曾发生过。
傍晚,宾客散尽后,只余下自家人时,苏晋安和苏世文齐齐变脸。他们把全家人叫到了堂屋中,挨个站好。
“世香,你今天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苏晋安开口就是责难。
苏世文接过话:“爸,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世香,你明天跟我到徐科长家道个歉!”
苏世香今天受了一天的白眼,而且她的名声也毁了,可父兄不但不相信她,还开口就是责骂报警的,这会儿甚至还要她去认错道歉。
她气得脸色发青,指着苏世文的鼻子破口大骂:“苏世文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让我去道歉我就去道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有求于那姓徐的,你要装孙子也别拉上我!”
“不孝女啊不孝女,家法呢,家法拿来!”苏晋安听不下去了,手一摊,问周氏要棍子。
苏家所谓的家法就是挨棍子,前世发生了这事后,苏浅浅也挨了苏晋安一顿狠揍。
苏世媛和周氏连忙出来打圆场,一个劝苏世香,一个劝苏晋安:“老头子你消消气,今天这事还没弄清楚呢,世香是我生的,我了解她,她肯定是被冤枉的!”
见苏晋安的火气小了一些,旁边的张丽香也跟着出来说好话:“世文,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吧!”
谁知张丽香不出来还好,一出来更是勾起了苏世香心头的火气。若不是为了讨好这女人,她也不至于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事发后,这女人也不曾替她说过一句情,现在才到这里来装好人,晚了。
想到这些,苏世香心里就冒火:“你个狐狸精,丧门星,我不要你假好心!你不来我们家什么事都没有,你一上门咱们家就遇到了倒霉事!谁沾上你谁倒霉,你给我滚出去!”
见自己的妹子不但不悔改,而且还当着孩子们的面撒泼,苏世文怒极,抬手就给了苏世香一巴掌:“要滚也是你滚,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哪有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指手画脚的?”
苏世文被这一耳光给扇得眼冒金星,又见父母俱是一脸不赞同的望着她,心下失望至极,拉着一旁的罗小玉,气冲冲地说:“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用你们赶,我们自己走。”
说罢,也不顾周氏和苏世媛的挽留,拉着女儿就走了!
等她们母女人影都看不到了,张丽香才抬起盈满泪水的双眸,哽咽地说:“世文,你别生世香的气,她也是今天受了太多委屈才口不择言的。”
“她委屈那是活该!”苏世文不屑地道,“那么大个人了,自己做错了事还怪到你头上。你看她说的什么话,我看浅浅都比她懂事!”
两口子说得兴起,却忽视了苏晋安听到“丧门星”三个字时紧蹙的眉头。躲在角落中的苏浅浅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心想,这一家子都还有得闹,她这段时间还是别上门找晦气了!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