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他最讨厌的阴体。
张一游陷入了无端的沉默中。
半晌之后,他忽然暴起,直接将锅掀翻在地,摇摇晃晃往外面走去,眼里漆黑一片,酝酿着风暴:“你骗我,你骗我……我改变主意了,哈哈哈……”
人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会忘记时间的流逝,袁双卿呼吸压抑,渐渐觉得睁不开眼,她告诉长曦,她很想睡一觉。
长曦说不可以。
她一向很听长曦的话,但这次控制不了自己。
她想睡了,眼皮下沉,思绪越来越深远,仿佛回到那一年在三秋河畔,被一只水鬼拖下水后,置身于水中时出现的感觉。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确信长曦就在身边,甚至于听到了她的呼唤声,就在耳畔。
许久,直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丧失了身体感知的能力。
她的头脑仿佛在漂浮,轻飘飘、荡漾着往上游,这是一种并不压抑的感觉,很轻松,卸下了身上所有的负担。
只是这种感觉,却在下一刻陡然消失。
一声炸雷般的声音飘荡在她耳边,仿佛要将她的耳朵给搅碎,袁双卿是从无可奈何中恢复了一点清明。
起先,这种清明并不明显,感知最多的只是周遭乱糟糟的嗡鸣声,仿佛有成千上万只小虫子在耳边飞来飞去,嗡嗡作响,讨厌至极。
而后,她开始渐渐恢复其余四感。
而嗡鸣声之后,她听到了人的声音,非常熟悉,但决不是长曦。
是谁呢……
袁双卿动了动眼珠,喘着气微微睁开眼,好不容易凝聚了焦距,看到了一张有些褶子、笑意盈盈的脸。
竟然是她的大伯,袁焕。
可是他怎么在这里?还有他的手上……他的手上……
袁双卿挣扎着摸索脖颈,只摸到了玄空石。而那木坠,已经捏在了袁焕的手里。
袁双卿奋力用手去捞坠子,却是徒劳无功,到最后只是趴在地上,拼命喘息,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
她那有血缘关系的大伯,曾经笑着带她找父母遗物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津津有味,似乎在欣赏她这副破败的样子。
袁双卿咬着嘴唇,心里却无比庆幸长曦不在这里,她大概是看到动静躲起来了,也好,至少不会被抓住。
“你要的东西。”袁焕开口道,却不是对她,而是对旁边一人。
袁双卿眼珠转动,这才看清从他身后走出来的,赫然是张一游。
这两个人……何时搭上的?又如何搭上的?
袁双卿没空去思索这个问题,她急切要寻回她的东西:“还……还我……”
“你在说什么?”张一游挑眉,他踩着袁双卿的手指,嘿嘿笑道:“可惜了,你的她就要永远的离开你了,她要变成一只毫无感情的畜生了你知道么……”
袁双卿瞪大了眼,想要出口斥责他,想要警告他不要乱来,张一游不为所动,直接去拿袁焕手里的木坠,刚触碰到,便兀地缩回了手,眸子里冷光闪动:“为什么你碰得,我却碰不得?”
袁焕捏紧它,缓缓道:“也许是因为这是袁府的物件。”
张一游盯着那木坠,自从它离开了袁双卿,就一直在闪着微弱的红光,显得有些躁动。
张一游舌尖舔过唇瓣,又变成有些疯癫的模样:“打开它,你……打开它。”
“不要!”袁双卿大吼道,她还记得长曦说过不能打开,也曾见她开玩笑说补全了魂魄就要去转世,若这都不是真的……若都不是玩笑……
袁焕没有看她一眼,依言将手指搁在木坠的瓶口,想要拧开。
“不,不要,我求你!”袁双卿疯了一般,浑身忽然又有了力气,足够支撑她站起。
袁双卿上前抢夺木坠,被张一游轻轻推了一下肩膀,她整个人重新栽倒在地。
而那木坠……在她栽倒的一瞬间,也终于被打开。
张一游的面庞灰暗交替,在袁双卿眼里如同嗜血的恶鬼:“你看着吧,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鬼都是该死的。”
木坠里的红光大盛,化作一道流光,到最后隐没在黑暗中。
而那木坠就此变成了空壳,被袁焕扔到地上。
袁双卿跪在那里将它捡起来,心里一阵揪痛,她告诫自己不要哭鼻子,不要在他们面前软弱,可是眼泪仍旧像不值钱的东西一样掉落。
她看着袁焕,哑着嗓子质问道:“为什么?我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难道是老太太叫你这样折磨我的吗?”
袁焕神色淡淡的,听到老太太时,才有些许波动,但很快恢复如常,他蹲下身与袁双卿平视,温和地笑了笑,只说了一句。
“我是永诚王的人。”
袁双卿瞬间脸色苍白,睫毛上挂着泪珠,一直扑闪颤动:“这么说,我爹……也是你……”
袁焕似乎有些惆怅起来,想摸摸她的头,被袁双卿躲开。袁焕没有在意,淡淡地说:“我没有想过杀他,可他不听话,永诚王只好处决了他。不过,有你爹的例子在前,你一定会乖乖听话的,对不对?”
袁双卿又惊又怒,厉声呵斥:“你想要干什么?”
“我给你的遗物你看了吗?”袁焕问道,看到她的脸骤然色变,顿时了然,抚掌道:“看来你已经打开看过了,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