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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愣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袁双卿带病前来,恳求的竟然是这一桩。她下意识问道:“你不恨他吗?”
    “恨。”袁双卿重重的说出这个字眼,眉眼带着点点郁色,而后笑了笑,缓缓道:“皇上可知齐朝之前是哪一个朝代。”
    “这个朕自然知道,薛临洲不就是打着前朝的旗号吗?”皇帝话锋一转:“你问这个做什么?”
    “齐高宗当年诛杀前朝皇族上千人,后被恶鬼缠扰,不得已修建了一处隐蔽的墓陵,这个皇上可知道?”
    朱禧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皇上,这长安城下埋葬了不知多少枯骨,若不是龙气镇压,早已是一座鬼城,我只是不想陛下重蹈覆辙。”
    袁双卿满心里想到的全是长曦,她不想当年的事再次上演。
    也私心想要救下朱昭懿,那个单纯的小公主。
    皇帝沉默半晌,她自然不想放过那些人,可是看着袁双卿幽黑的双眸和苍白的面貌,不自觉松了口:“容朕想想。”
    袁双卿该说的话都已说尽,便福身准备告退,皇帝忽然叫住她道:“袁焕已经死了,朕会将袁焕一脉流放岭南。你放心,袁琪和他大哥不同,朕会重用他,不会叫袁家有事。”
    袁双卿没有回头,低声笑道:“陛下仁慈。”
    她被鱼逢生搀扶着走出武英殿,外面的阳光有些耀眼,却无丝毫温暖,袁双卿破败的身体如寒冰一般冷,连着心也是千疮百孔。
    她眯着眼看着太阳,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到最后,都变成了苍凉。
    长曦……她怕是等不到了。
    袁双卿再次回到凌波殿,发现门口竟已经有人在等候,张子忠和另一位年轻女子正在交谈,而后频频望来。
    袁双卿只凭对方一张侧颜,便认出这名女子是皇后,虽然乌鞘岭上只是一面之缘,但那种凌厉的气质,叫人实在难以忘怀。
    袁双卿走过去行礼,皇后忙扶住她,柔声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大家一起进入凌波殿中,皇后摒退左右,只留下袁双卿一人在阁楼上,侍女奉来一套茶具,皇后的手指熟练的在茶盏上穿梭,最后一杯醇香的茶便端在了袁双卿面前。
    袁双卿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赞叹道:“皇后妙手。”
    皇后闻言,微微一笑:“本宫娘家是武将世家,本宫自小耳濡目染,学会了刀枪棍棒,却不会文人雅士那一套,也不会闺中刺绣,唯一会的就是奉茶了。”
    袁双卿道:“皇后乃是奇女子,那些绣花枕头,和您比不得。”
    袁双卿说这话完全是出于本心,朱禧若是没有皇后,若是没有皇后背后那些忠心耿耿的武将谋士,决不能如此轻而易举夺回这江山社稷。
    皇后叹息道:“可是有些人呐,他就是喜欢绣花枕头。”
    袁双卿噗嗤一笑,脸上有了几丝不正常的晕红,她直截了当地问:“您是在说那人么?”
    “嗯,”皇后喝着手里的茶,忽而淡淡的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袁双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见皇后面色古怪,转瞬便想到皇帝的女子身份,想来皇帝应该是和皇后摊牌了。
    “我……确实是知道的。”
    皇后目中光芒闪动,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那抹光亮又隐没在眼眸之下,她握紧茶杯,骨指青苍:“她,终究是不信我的。”
    袁双卿见势不对,心中心思百转,她不知道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凭她们的性子,怕是都没有好好坦白交代。
    这种无形的隔阂需要言语的打破,否则只会变成越来越厚的墙。
    袁双卿咬着唇,谨慎措辞:“那人一直小心谨慎,若是不想叫人知道,旁人就算倾尽一生,也是没有办法知晓的,皇后既然知道了,也定是那人想叫你知道的。若是您心中有疑,何不如去问上一问?”
    皇后怔了怔,眉目舒展,微笑道:“你是个聪慧的女子,和你聊天很是畅快淋漓,也给了本宫很多启发。”
    “皇后谬赞了,只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袁双卿忽而觉得喉咙发痒,她咳嗽了一声,感觉到口腔里有股腥甜的味道。
    袁双卿想压走血腥味,便准备押一口茶下肚,皇后伸手拿走袁双卿手里的茶盏,沉声道:“你的身子还是少饮茶为好。”
    袁双卿感觉到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面上却露出会心的笑容。从主动给茶再到劝饮,皇后的心路历程恐怕比想象中复杂。
    袁双卿躺在床上,每一日都比昨天更虚弱,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便拉着张子忠布满老茧的手,眉宇间充满了深刻的伤感:“师父,我终究是辜负了您的栽培。”
    张子忠隐忍着悲痛,压低声音道:“说这些丧气话干嘛?师父一定会救活你。”
    袁双卿摇了摇头,晶莹剔透的眼泪滑过太阳穴,埋进发丝深处:“师父,我死后,你将阿白的尸骨取出来,把我们一齐葬在狐岐山上吧。不用给我造棺椁,就让我随狐岐山的落叶枯竭,变成一捧泥土,至少……至少还能滋养那片花草。”
    张子忠跪在床前,痛苦的捂住了脸。他的徒弟生命消耗得如此迅速,宛如一颗辉煌的流星,划过后就算用尽气力,也再抓不到尾巴。
    ,
    一晃便是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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