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修提醒远在香港的卿酒。
卿酒回复:“这是华年的通鉴上逃出来的?”
“嗯,差不多有十年之久,这次你暗中保护聂儿,顺手把他擒回来。”
“知道了。”
那天成祖欣结婚典礼上,卿酒感觉到异常的气息围绕在刘聂儿身边,凑近了,那不同寻常的气息却又消失不见,没想到竟是狌狌的生息。
他逃出百怪通鉴也有些时日,但近日一反寻常,主动暴露踪迹,必定有蹊跷。
卿酒近几天遍寻他,连他的影子都不曾见到,道行高深的灵族果然是难以探寻。
华年合上他的百怪通鉴,心里隐隐不安,“家主,卿酒贪玩,难以把狌狌追回来,我亲自去香港调查,说不定可以把他重新封回通鉴。”
推开许久没有打开的窗子,罗修放进一股新鲜的山野清风,低头瞧见了窗子下的钉子已经锈死,他拿过修理工具,一锤一钉静静修理。
放下扳手,他说,“华年,你去跟露娘借一个人。”
“谁?”
“岸耶里的不念。”
华年疑惑,“找她做什么?”
门外修剪花草的扶旋无奈地说:“她是犀牛一族的翁主。”
华年还是不明白,但是还是乖乖出门去岸耶寻她,罗修笑着叫住他,“学习不过关,我就不该给你及格,狌狌西北有犀牛一族,其状如牛而黑。”
华年一拍脑袋,“哦——明白了,犀牛一族和他是邻居,多少知道一点内情。”
“只会多,不会少,因为狌狌还曾经向他们求过亲,求娶的好像正是不念。”扶旋补充。
华年这一下都明白了,急忙出门找人。
罗修看着扶旋,满意地说:“不错,你现在也能看破我的心思了。”
扶旋摇头,“不是。”
聂儿的伤口逐渐愈合,但是眉角还是留下了一块小小的疤痕,当然,不细看是看不出的。
现在她已经有了调查思路。那天攻击他们的人不是几个,而是几十个,这么大规模的刺杀一定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他们很可能都是西班牙人,一个强大的外国刺杀组织,能掩盖他们身份的可能是某个外资企业,本来聂儿还猜测他们可能是假造身份来香港短期旅行的旅行团,但是她很快否定这个想法,香港的出入境安全检查还是有一定的辨别能力的,这么多杀手不是短期逗留,他们有准备,有退路,而且熟悉地形,这么多天过去了,安全部门还是没有追查到他们,说明他们掩盖身份的方式很高超,他们混迹人群却又不被怀疑。
聂儿敲开成宗木的门,忽然想起他昨天已经跟着父母回了加拿大,她放下敲门的手,心下有些孤独。
“聂儿。”
门被打开,成宗木叫住她“敲了门怎么不进?”
聂儿咦了一声,“你不是跟着他们回加拿大了吗?”
成宗木拉她进来,“我是大人,又不是孩子,我不走,难不成他们还能逼我走?”
聂儿坐下,“你还是不要留下为好,我感觉很不好,这里到处都是危险。”
“你知道危险,你还不跟着我走。”
“我说了,我不可能跟你回加拿大。”
成宗木松口,“不回加拿大也行,我们回江南也行。”
“成宗木!”
他赶紧换了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情。”
“要是你能解决你就不会来找我了,说吧。”
刘聂儿告诉他,“我想要香港全部的外资企业或者中外合资企业的资料,尤其是西班牙的企业。”
成宗木没有立刻答应,“你要这个做什么?”
“成家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应该有很多这些企业的资料。”
“我问你要这些做什么?”
“总之,我急用。”
“你不告诉我,我不会帮你找。”
“那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成宗木问不出来,拉住她,“成家的资料有少部分在三房单雅这里,但是大部分在二房黄亭宜那里。”
“那单雅的资料放在哪里?”
成宗木食指朝上,“楼上的资料室。”
“谁都可以进去吗?”
“用不着进去,用成家内网就可以查看。”
“那你快帮我查查。”
“可以,我需要密码,内网的密码每隔三天就会更换一次。”
“那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但是我要是查到了,你得告诉我你要这些资料干什么。”
“不行。”
“我的傻妹妹,谈判需要两方都让步,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你不知道的话,对你不是一件坏事。”
最后的最后,成宗木也没有从她嘴里敲出一个字。
很快,成宗木就把这些企业的有关消息拷了一份给聂儿,聂儿坐在床边,仔细对比这几年的西班牙的初创企业和成熟企业在香港的资料。从下午三点中到晚上十点,整整七个小时,她找到三家符合猜想的公司。
这三家分别是“尤力诺”“蒲谷巴可”“丹提尼斯”,这三家企业是众多西班牙上市企业中规模最大的,而且雇佣登记在册的西班牙人最多。时间上,他们分别于1997,1998,1999,三年建立。
但是,要从他们中找出目标,还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成宗木敲响她的门,进来后看见满地的资料和趴在床上的刘聂儿。
聂儿回头看见他,疲惫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他也不多说,掀开地上那杂乱的纸张,重点用红笔勾上的三个名称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三家公司都是一家公司。”
聂儿大惊,重复查看资料,“可是这上面没说他们都是一家公司,也没有说他们是分公司。”
成宗木解释,“他们刚来香港做生意,担心会被我们这些本地企业欺负,所以联合成一个总公司,后来几年以后他们立住脚,加上一些意外,又各自分开了。”
“原来是这样。”
“其实要不是之前宗洋和宗潮出事,我也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回事?”
“三家公司,有一家曾经和成家争船舶生意,后来发生矛盾,宗洋和宗潮还受伤了。”
“成家怎么解决这件事的?”
“生意人总是利益为先,阿爷想办法离间了三家公司,之后他们的力量被大大削弱。”
“啊,对了,三家公司没分开之前叫什么?”
“好像叫伽西亚,我们那天去购物的那个商场就是他们的。”
“哪个?”
“garcia.”
聂儿的心跳得极快,“你说叫什么?”
“garcia.”
聂儿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明白,越发不明白。
“怎么会是这样?他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他斗?为什么会这样?成家为什么要用我引出他们?”
成宗木捧着下巴看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反正我不知道你在苦恼什么,但是你要是想知道答案,最好把你追查的事情告诉我。”
“明天我们去garcia。”
“行,明天早上九点我开车带你去。”
成宗木离开她的房间,屋里立刻安静下来,聂儿跪在羊绒地毯上,一张一张收拾地上的文件。
她心里联合所有信息,在假设这个伽西亚就是派人刺杀她的伽西亚的基础上,得出了这么几个结论。第一,成家知道伽西亚的存在,而且多年和伽西亚明争暗斗,不光是生意上的,还有很多私底下见不得光的手段。第二,伽西亚和她父母有着扯不开的关系,她似乎在报复成家。第三,伽西亚不在香港,她很聪明,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留在香港躲不开成家的攻击。那些人没有当场杀她,想把她带走,他们要把她带去伽西亚那里,伽西亚要见她,或者说她要亲手杀了她,而不是假借杀手杀她。伽西亚一定很恨她。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外国人的名字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这是成宗木所说的那个故事里的人——季诺德。
她想了片刻,在电脑上搜索伽西亚家族,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季诺德是伽西亚的儿子,但是他于1996年去世,在一场恐怖袭击中丧生。
此刻,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季诺德不是死于恐怖袭击而是死于成家人之手,很可能就是死于她父亲成骏之手。成宗木说的如果是真的,那所有事情都明朗了。她父亲成骏和她母亲刘勿欣认识在前,季诺德横刀夺爱,将她从成骏那里抢过来,成骏因此和季诺德结仇,两人厮杀同归于尽,从这以后,成家和伽西亚家族就结下梁子,伽西亚开拓香港市场,时时同成家争斗。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成家这么厌恶她母亲刘勿欣,因为这些事的起因都是她,而且也能解释伽西亚为什么出手要把她掠走。
她的鼠标往下拖动,自动忽略了周围的时事新闻,只顾得看伽西亚家族的事迹。
一条新闻“中国留学生在西班牙被刺身亡”悄悄从她手边溜走。
她看完伽西亚家族的成员,甚至还看了他们家族的传说。
聂儿合上电脑,感叹原来这是一个由于三角恋引起的家族悲剧。
刘勿欣——成骏——季诺德
聂儿把他们三个人的名字写在纸上,过了一会儿又悄悄划去。
天一亮,聂儿就醒了,她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几乎彻夜未眠。
如果说父亲是因为早亡而不曾陪伴她,那么母亲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从来不见她一面?难道是害怕成家的追杀?
成宗木没有先带聂儿去garcia,而是去了一个早餐店。
他用流利的粤语点餐,中途还询问聂儿想要点什么,聂儿:“都可以,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芝麻虾多士、鸳鸯烧麦、牛角酥……”
聂儿看他点了这么多,“我们吃不完这么多东西,浪费了多不好啊。”
“那这个和这个不要了。”成宗木指着鲜竹卷和糯米包说。
没过一会儿,两个人都陷入香喷喷的烧麦之中,成宗木说道:“我都好久没有来这里吃东西了。”
“也是,平时你都是在内地上学。”
“过节或者放假我会回来,有时候成家有聚餐。”
“我还挺好奇的,为什么你要去江南上学,而不是在香港或者跟着你妈妈去加拿大读书。”
“你猜。”
“这我哪里猜得出。”
“父亲担心成家找到你,又怕你在内地出事,所以让我去江南读书,陪你读中学。”
“成伯伯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
“可能是因为你父亲生前说过,希望你能好好长大。”
聂儿点点头。
伽西亚商场一共四层,第一层大部分是彩妆护肤品,第二层是服饰等,第三层是一些首饰珠宝,顶层是各种游乐设施和特色小吃。
成宗木带着聂儿逛了一圈,也没有看出聂儿究竟要找什么。
最后,聂儿可能是逛累了,她放下背包说:“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怎么样?”
“嗯,我看最近上映的电影挺有意思的,要不一会儿看个电影再回去?”
“好。”
一个蓝色眼睛的服务生走过来,手上拿着电子菜单,“请问两位点些什么?”
“我要一杯卡布奇诺,聂儿你呢?”
“这里有茶吗?”
“有的,请看。”
服务生把电子屏递给聂儿,让她自己选,聂儿看了他一眼,沉默着随意选了一种。
服务生恭敬地请他们稍等片刻,拿着电子菜单离去,眼睛不曾在聂儿和成宗木身上停留。
聂儿说:“我要先去一下卫生间。”
“嗯。”
聂儿推开卫生间的独门,匆忙打开手中的纸条,刚才的服务员递给她菜单时巧妙地把这张纸条当着成宗木的面递给了聂儿。
纸条上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网址,她扫视几眼,把那个网址烂熟于心。
等到聂儿回来,成宗木问,“我看了一下有三点的一场还有三点半的一场,我们看三点的那场行吧?”
聂儿笑了,“你也不问问我想看什么?”
“那,你想看什么?”
即使离远了,聂儿也能看见几十米之外的电影播报屏幕,她观察了片刻说:“新兰陵王。”
“一听名字我就没兴趣了。”
“那我自己看去。”
“哎,别啊,我就这么说说。”
聂儿拿起包,“要不我去买票,你就坐在这里等我。”
“也行。”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其实聂儿是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不是活人的,也不是死人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山林的气息。
聂儿靠近售票处,前面排队的男人忽然回头问:“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