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点了点头。
华枝看着星辰,道:“那妻子本是高贵的公主,为他怀有子嗣后,世尊抛妻弃子,进入深山修行。”
“当世尊普度众生,万人敬仰之时,美丽的公主已成为枯槁老妇,一辈子困在深宫,垂垂老矣。她问世尊,‘慈悲渡世人,为何独伤我?’”
她垂眸,笑道:“和尚,这便是你口中的佛吗?”
天心说:“前生世尊是佛前童子,用全身的虔诚,向燃灯古佛献上一朵莲花,这时一个小女孩跪在佛前,祈愿以生生世世的佛性,换来与他的一生姻缘。”他叹一口气,“所有今生业障,不过前尘注定。”
华枝:“什么前尘,我说这是他为了诓骗世人,摆脱抛妻罪名编造出来的谎言。”
天心只笑不语。
华枝说:“连自己的妻子都要伤害,如此自私之人,也配说要渡尽苍生。”
天心:“渡苍生者,苍生,并非佛陀。”
华枝撑起身子,静静看他,过了会,突然笑了起来,“世人都说你这是双看清因果的佛陀慧眼,其实若非这双眼睛拖累,你早已成佛登上彼岸,你心里可有怨憎?”
天心摇头,“众生仍在苦海煎熬,未渡尽苍生之前,我不愿成佛。”
苍生永远受苦,他永不会成佛。
华枝“啧”了一声,“觉悟真高。”她拍拍手,“走了,三天后我再来,听最后一个故事,你可要好好准备!”
白墙之上身影一空,粉红花瓣簌簌落下。
天心抬起手,接过一朵飘零的桃花,垂眸不语。
月夜下,朝雨与佩玉正在漫步。
佩玉终于鼓起勇气,随怀柏回去,在她的安排下与朝雨见面。
两人皆有些紧张,一时无话。
朝雨轻咳一声,眼珠微微斜来,看着佩玉。
当年的神智已不甚清晰,那些过往模糊一片,只能隐隐记得一二。她曾很喜欢小孩,亲手为谢春秋缝制发带,也愣愣望着秋天飘落的黄叶,想要是自己有了孩子,要像师尊待自己那般待她。
但朝雨现在只是踟蹰,一种裹足不前的忧郁将她包裹,让她生出淡淡的惆怅与迷茫。
佩玉眉眼微垂,鸦羽般的秀发在风中飘拂,看上去很乖巧的模样。
朝雨想,她错过了太多。这一生的亲缘友缘,所爱所恨,一场幻梦,转眼成空。
“你……”朝雨小心问:“在孤山还好吗?”
佩玉点点头,“好。”她顿了下,补充道:“师尊和同门皆待我很好。”
朝雨:“那就好。”她似乎打开话题,“孤山,我以前去过孤山,那儿是很好看的地方。天还未亮,师尊便抱着我,到山顶去看朝霞。”
佩玉勾了勾唇。
朝雨又说:“山上又冷,风又大,看上去还很清贫,那时我娇气,还总想着跑回千寒宫。”
佩玉默默听她说,眼神柔软。
朝雨想起往事,面带笑意:“可是看到朝阳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个地方有多美,造化之极致,不怪乎那么多修士总说孤山好了。不过圣人庄也很漂亮,我记得……”
说着,朝雨忽然小小“啊”了声,捂住嘴,“我是不是话有点多?”
佩玉笑着摇头,“我喜欢听。”
朝雨放下手,有些羞赧,“一对着亲近的人,我就忍不住说多了,这样不好。”
她要有个当娘的样子!
佩玉:“挺好的。”
朝雨眼睛亮亮的,“那我以后常与你说。你没去过千寒宫吧,等日后我们去千寒宫避暑,那儿有很多的花,你一定会喜欢。”她笑起来,为天地添几分春色,“我还种了一片杏花林……”
佩玉蹙了下眉,“杏林?”
朝雨偏头,笑容有些苦涩,“是,当年知水送我的贺礼,算了,已经过去了。”
佩玉心想,原来那日谢沧澜说朝雨将贺礼丢弃是假的。
朝雨咬了咬唇,手稍稍探过来一点,似乎鼓起勇气,牵住了佩玉。
这在母女之间本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于她们却是千难万难。
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佩玉微垂着眸,神情不变,只是眼中有些湿润。
这与怀柏牵住她时有些相似,很温暖,像一阵春风拂过,让她看到了春天。
朝雨手稍用力,把她紧紧牵住,“佩玉,我,”她微微踟蹰,“负你良多。”
佩玉反驳:“我并没有这样觉得。娘亲因我才沦落至此,我……”
朝雨眼睛里像是装了星辰,“你方才唤我什么?”
佩玉低下头,默然无语。
朝雨也不气馁,微笑道:“其实我知道你同我生疏,把你留在那个地方,我也觉得愧疚。”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场大战何时结束,不然就能带你看千寒宫的花了。佩玉,你的过去我错过太多,你的未来,我不想再缺席了,好吗?”
佩玉鼻头发酸,声音哽咽,闷闷道:“嗯。”
朝雨侧过身,抱住了她,“我也很谢谢怀柏仙长,把你照顾得这么好。”
提到怀柏,佩玉的眼睛里就有了光,就算带着哭腔,还是出声日常吹师尊——“师尊特别好。”
朝雨笑了笑,怀柏所喊的“婆婆”,她稍一思忖,也就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