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沛半点没有亲爹要死了的悲戚,相反若此刻收到谢远已死的消息,她只怕更想放鞭炮庆祝。毕竟这座大山压在她心中太久太久,以至于难得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与祁阳却不得不在他身上浪费大把的光阴与精力。
只有早早将他搬开了,她们才会有真正的新生!
祁阳没有注意到陆启沛这一瞬间的走神,她安心的靠在陆启沛怀中,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说起来活了两世,我还没离开过京城呢,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汤泉行宫和猎场。等将来咱们出去游玩,你带我回江南去可好?我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地方,能养出阿沛这般钟灵毓秀的人。”
陆启沛被她最后一句夸赞说得莫名有些脸红。不过祁阳想要去她家乡看看,她其实也是高兴的,当下抛开其他心思,笑着应道:“好。江南山清水秀之地,阿宁会喜欢的。”
两人接着便聊了些闲话,陆启沛与祁阳说她少时在江南的生活,祁阳也与她说自己幼时的趣事。她们成长环境截然不同,但听对方说起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祁阳末了叹道:“阿沛你说得我都想立时去江南看看了。”
可惜并不能。祁阳心里其实明白,就算谢远现在死了,她也不可能立时拉着陆启沛去辞官。毕竟如今皇帝身体欠佳,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为人子女她也不可能在此时远行。
祁阳心中盘算一下,觉得等新帝登基再走才是最好的时机。届时一切尘埃落定,太子对陆启沛的防备也还没有进一步加深成猜忌,急流勇退才是对她们二人最好的选择。
陆启沛同样心知肚明,不过经过这一番谈话,她倒觉得把辞官奏疏先写了备着也无妨。
当天晚上,趁着祁阳与陆笙玩闹,陆启沛便留在了房中奋笔疾书。
年底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似乎只是转眼的功夫,皇帝便宣布封笔放年假了。
梁国朝堂的惯例,皇帝封笔一般是从腊月二十七一直到正月初九,偶尔会有偏差,不过放假的日子是差不离的。而这足有小半月的假期对于朝臣们来说,简直难能可贵——一年到头也就这一回了,其余比如冬至,比如万寿这样的节日,都只休朝一天,还不一定能休息。
年前京中又下了两场雪,将天地都覆盖在了一片纯白之下,不过这并不妨碍人们过年的热情,入冬后便沉寂了许久的街道都随着年关的临近变得热闹起来。
当然,热闹得也不仅仅是外面的街道,各家府邸之中同样热火朝天开始了新年的布置。
公主府这两日也热闹起来,时常便能瞧见芷汀站在院中,吩咐着仆从布置这里打点哪里,忙得不可开交。偶尔还能瞧见一个小团子跟在她身后,东跑跑西看看,凑热闹凑得不亦乐乎。
小孩子都是喜欢凑热闹的,陆笙当然也不例外。尤其这一年来她被祁阳教养得很好,没了最初的拘谨后,性子也变得活泼起来。而年关时大家都很忙,芷汀忙着使人打点府邸,祁阳和陆启沛则凑在一处商量年节礼单。后者比起前者来说,便显得无趣许多,小孩儿当然就跟着芷汀跑了。
眼下芷汀正指挥着人将廊下的旧灯笼换成新的大红灯笼。她沿着回廊走了一圈监督众人干活,小团子就仰着小脑袋看热闹,一脸的兴致勃勃。
陆笙去岁过年还是在陆府,那时她娘已经病重,过年对于她来说也就没有留下多少印象。不过以她年纪本来就还小,如今她娘的模样都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了,就更别提从前过年的事了。所以小团子现在看什么都新鲜,什么热闹也都想凑。
抱着兔子仰着脑袋,小孩儿眼巴巴看人换灯笼,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忽然出现的脚步声。直到一双手托着她腋下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落进了一个充盈着梅花香的怀抱中:“阿笙这是看什么呢?”
陆笙笑呵呵的反手抱住了陆启沛的脖颈,脆声答道:“看挂灯笼。”
拆下的旧灯笼已经堆在了一起,新制的大红灯笼颜色艳丽,正被仆从一盏盏挂在廊下——回廊不高不矮,只是挂灯笼的话,也不需人搭着梯子一盏盏慢慢去挂,仆从们拿着长长的竹竿,架着灯笼上的锁扣便能直接挂在廊下的挂钩上。
其实没什么好稀奇的,但陆笙看得兴致勃勃,陆启沛见状便问她:“阿笙要自己试试吗?”
小团子闻言眼睛霎时亮了,搂着兔子直点头:“要试,要试。”
陆启沛难得空闲,也乐得陪她玩,便让仆从拿了竹竿和灯笼过来。陆笙见了立刻将兔子推给了仆从,自己举起竹竿跃跃欲试。只她年纪还是太小了,唯一的力气还是这两月抱兔子练出来的,举起长长的竹竿挑着灯笼就左摇右晃,完全凑不到廊下。
那竹竿架着的红灯笼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看得一旁的仆从纷纷后退,就怕一不小心被竹竿扫到了波及。至于灯笼会不会被碰坏却是谁都不在意,驸马逗孩子开心,一个灯笼不算什么。
灯笼是不算什么,只那兴致勃勃要挂灯笼的小孩儿却经不住打击。片刻后就有些小委屈,回过头可怜巴巴望着陆启沛:“伯父,灯笼不听阿笙的话,它要跑!”
童言稚语逗得陆启沛发笑,她也看够了热闹,终于施以援手:“那伯父帮你。”